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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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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不要提那個問題。」 「我的意思並非是…… 「妒嫉是可以諒解的,因為在你這種環境……」 「不是妒嫉,而是不理解。」 「這個問題我無力幫您的忙。恐怕需要比我聰明得多的人才能夠幫助您。」 「我不——我不相信這一點。」 查爾斯對女人開玩笑地反駁他是有體驗的——歐內斯蒂娜就常常如此。但那是在開玩笑的情況下進行的。當一個男人認真起來的時候,女人除非措辭十分謹慎,否則她是駁不倒男人的。莎拉卻似乎感到自己跟查爾斯的智力不相上下;再說,處在她這樣的環境中,假如她想找到出路,本來應該抱畢恭畢敬的態度,可是她並沒有那樣做。因此,查爾斯感到受了侮辱,感到……他也說不清楚。他這種感覺合乎邏輯的結果本應是冷冷地抬抬帽子,表示談話就此作罷,然後邁開帶鐵釘的大靴子揚長而去。但是他仍站在那兒,像是腳下生了根似的。 莎拉輕聲說:「我讓您生氣了。」 「伍德拉夫小姐,您使我困惑不解,我僅僅口頭上想幫助您,但是沒有成功,您希望我做什麼呢?這一點我實在不知道。我想您一定明白,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我們之間任何進一步的密切關係……不管用意多麼純潔……都是不可能的。」 沉默。在某個綠蔭的角落裡,一隻啄木鳥發出聲來,似乎在嘲笑站在它下面的兩個呆呆的二足動物。 「假如我不是完全絕望,我怎麼會……這樣哀求您的憐憫呢?」 「我毫不懷疑您的絕望心情。但至少要承認,您的要求是不可能的。」最後,他又加了一句:「我對您的要求並不十分瞭解。」 「我要求理解。我願把十八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您。」 沉默。她抬頭看他有什麼反應。查爾斯又呆住了。無形的鏈條斷裂了,他的傳統思想占了上風。他挺直腰板,滿面疑惑,很不高興。然而他的眼睛卻閃著疑惑的光芒,在向她探索,想找到答案,找到動機。他想,她馬上就要再講下去,於是他想立即穿過常春藤,一聲不吭地走開。但她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搶先急匆匆地做出了最出人意料的事:她跪了下來。 查爾斯驚得目瞪口呆,他想,如果有人偷看,那麼人家會怎麼想呢?他向後退了一步,似乎生怕別人看見似的。奇怪的是,她好象很鎮靜。那種下跪並非是歇斯底里。她的目光十分強烈,雖不象陽光那樣刺人,但卻象月光那樣永不熄滅。 「伍德拉夫小姐!」 「我求求您,我並沒有發瘋,但是,假如我得不到幫助,我一定會發瘋。」 「您要克制自己。要是被人看到……」 「您是我最後的指望了。您不冷酷,我知道您不冷酷。」 他盯著她,慌亂地朝四周歸視一下,走上前去扶她起來,僵硬的手托著她的臂肘,帶她走到常春藤的枝葉下面。她雙手捂著臉,站在他的面前。查爾斯的心臟激烈地跳動著,思想緊張地鬥爭著,他雖然把她扶起來,但盡力不跟她的身體接觸。 「我並非是對您的痛苦麻木不仁。但您必須明白,我——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急忙輕聲說:「我所請求的只是您跟我再見一面。我每天下午都可以到這兒來,誰也不會看見咱們。」他想勸慰她,但她不想停下來,卻繼續說下去。「讓我說完。您是善良的。您的理解力超出了萊姆的任何一個人。兩天前我幾乎被瘋狂所壓倒。我覺得非見到您不可,非跟您談談不行。我知道您住在什麼地方。我本來是要去找您的,但是,我心裡最後的一點理智將我……阻擋在門口。」 「這種做法是不能原諒的。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您現在是想用製造醜聞來威脅我。」 她猛烈地搖著頭。「您這樣看我,我寧肯死去。是這樣……我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我好象被絕望弄昏了頭,沒有細想過這類可怕的事情。我自己過後想想也不寒而慄。我不知道出路在哪兒,不知道該做什麼,沒有一個人能幫我……請想想……您還不明白嗎?」 查爾斯這時唯一的想法就是擺脫他已陷入的困境,擺脫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那目光是真誠的,但卻毫無悔改之意。 「我得走了,她們正在布羅德街等我呢。」 「但您要再到這兒來一次,是麼?」 「我現在還不能——」 「我每星期一、三、五下午都來這兒散步,那時候我沒有別的差事。」 「您這種提議是……我跟您說過,特蘭特夫人——」 「我不能把自己的事告訴特蘭特夫人」 「那麼,講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聽——況且與您的性別不同,您認為合適嗎?」 「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不同性別的人……判斷最少偏見。」 「毫無疑義,對您的事情。我願從慈善事業方面做出安排,但我必須再次說明,令人迷惑不解的是您居然——」 她仍在抬頭望著他。他沒有說下去,卻變沉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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