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德溫特夫人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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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說。「一切聽其自然。請你打一下鈴好嗎?這東西我再也不想吃了。」 我按了鈴。關於明早動身的話題就到此打住,我滿心恐懼,在餘下的用膳時間裡只是昏昏沉沉地坐在那兒,撥弄著盤裡的食物卻一口也沒吃。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這個問題一而再再而一三在我腦中迴響,無情地撞擊著我。 我幾乎一夜未眠,我不讓自己睡著,而在天剛亮便起了床,匆忙穿好衣服,就像一個愧疚離去的情人一樣,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間無聲動的房子,提心吊膽地唯恐吵醒狗,驚動馬,幸好沒有,沒人聽到我的動靜,什麼也沒驚擾,我脫下鞋,一直跑到那條小路,然後我一直在草地上行走,免得走在砂石路上發出聲響。淩晨白濛濛的世界是那麼靜謐,隨著曙光一點點透露,讓人感到一種難以描繪的美。可我幾乎一點沒意識到,我只是戰戰兢兢地注意著自己的腳步,提心吊膽地留神別摔跤,除了聽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其餘的我什麼都看不到。 我記得,當時我一點不感到害怕,心中沒有一點害怕的餘地,只念著快,快,別讓人發覺;我一路不停奔跑,只停下幾次喘口氣,然後繼續向前,這會兒改成了走,走得很快,我祈禱著自己能走到那兒,能做我非做不可的事,再趕回來,神不知鬼不覺。 一次,一隻狐狸通過籬笆的缺口鑽了進來,在我的面前一掠而過;還有一次,我抬起頭來,正好看見樹枝上棲息著一隻早晨返回的貓頭鷹,兩眼瞪得老大。 窪地裡特冷,可我只顧快跑,幾乎沒感覺到。如果有人撞見了我,他們會怎麼想呢?一個女人獨自在曦光初露的清晨拼命地跑呀,跑呀,穿過一條條小巷,朝下傾的田野裡跑去,最後一下穿過園門,跑進了寧靜的教堂墓地。 我停住了。 我要喘口氣。突然想到——說也怪,這一想法一點沒讓我害怕——如果有誰會看到一個鬼魂,毫無疑問就是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不過我並沒碰到。 我眼中什麼也沒看見。 我只看見砂礫小道旁那座小土塚。 這會兒,小家上已松松地鋪上了新鮮的草皮,草皮頂上孤零零放著一個銅菊花十字架。不需貼近仔細去看,我便記起了那是賈爾斯和羅傑安放的。 餘下的花都不見了,我繞到了教堂的那一頭,發現了那個木頭架子,花匠已經把花堆放在那上面了。花堆頂上壓上了泥土,還蓋住了從一棵樹上剪下的幾根樹枝,因此,如果有什麼花圈放在上面,也一定給土蓋住看不見了。 我轉過身去,松了口氣,卻感到頭暈目眩,可等我走過拐角處的那叢冬青,我注意到上面有什麼東西,那是一張卡片,給一條撕裂的緞帶纏在了深綠色有刺的樹葉上。我伸出手,拿起卡片,捏住它。我像著了魔一樣,只見這張奶油色的卡片鑲著黑邊,上面是黑色的字和斜體黑色大寫字母。 R。 冬青把我的手也紮破了,因此等我把卡片深深地塞進口袋裡時,卡片上留下了我的血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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