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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的折磨(2)


  這就是「老闆」的密室?分明是一個普通的雜物堆放處。雷蒙跟我開了一個大玩笑。我感到很失望,想立即上樓。就在這時,我瞥見爐子後面好像有道微光從地面照來。整個地窯都是用來存放木柴的,但這道微光穿過了單獨放在牆角的一捆樹枝。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捆樹枝引起了我的好奇:它後面是不是還有一個房間?我大膽地(這種大膽現在還讓我感到驚奇)搬開樹枝,看見一塊佈滿灰塵的毛織品遮住了一個中間有把手的鐵門。我左右轉動著把手,把手紋絲不動。這裡又冷又潮,鎖頭也許鏽住了。我繼續弄鎖,上下左右亂晃,又去搖門,門終於開了。

  眼前的景色完全變了。一條陰暗的小通道出現在我眼前,它坡度很緩,消失在黑暗之中。插進岩石中的板壁散發出濕漉漉的泥土味。我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幾滴冰冷的水滴在我的腦門上。一人高的地方,架著一捆電纜,接在一個自動開關上。一些可以說是方方正正的木頭支撐著這條通道,就像是石頭的紋理。我無法看清何處是通道的盡頭。我的頭頂壓著數噸礦物質。我看到的已經太多了,這不是我呆的地方。

  我正準備沿原路返回,突然,寂靜中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很輕很輕,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也許是滴水的回音,抑或是爐子的響聲?我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只聽見一些「沙沙」聲和一些「嗡嗡」聲。地底下傳來眾多的聲音。我想走,但又聽到了與剛才相同的聲音,而且,這回還混雜著一個輕輕的哭泣聲,從深深的隧道盡頭傳來。聲音很小,但很清楚。我不是在夢中。我頓時毛骨悚然,身上起了雞皮疙瘩。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撞在鐵門上,鐵門彈在牆上,整個過道和泥水牆都震動起來。我正想跨過那捆木柴,腦門邊響了一個輕輕的聲音:

  「您迷路了?」

  這就像有人朝我的腦門開槍一樣。我嚇得跳到一邊。

  「啊,我嚇著您了?很抱歉!」

  傑洛姆·斯泰納朦朦朧朧地站在我左邊半明半暗的地方。他的呼吸向我臉上直撲而來。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我敢肯定他黑色的眼珠正瞪著我。我想開口說話,但我像溺水者一樣呼著氣,發不出一點聲音。他一把抓住我的耳朵,讓我跪在地上:

  「邦雅曼!看來,弗朗切西卡說得對,您不過是一個混蛋小偷!」

  我想抬起頭來,但斯泰納怒氣衝衝的臉就在我頭頂晃動。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逼得走投無路的逃票者。斯泰納衣著古怪,他穿著獵人常穿的那種有流蘇的皮衣,我的鼻子正好對著他的褲縫。他彎下腰來,我以為他要扇我的耳光,連忙護起自己的臉,但他把我扶了起來,鬆開了我的耳朵(我的耳朵被他擰得疼極了)。我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摟住了我。我感到了他身上的體溫。我們就這樣摟了一分多鐘,我差點要被他壓扁了。在這個巨人身邊,我覺得自己是如此孱弱。他用痛苦的聲調,輕輕地說:

  「啊,不幸的人,您有什麼必要打開這些門呢?」

  他粗糙的臉貼在我的臉上,他哭了。他的手,手指長得要命,掐著我的背。他巨大的身軀痙攣得顫抖起來。

  「但願您知道埃萊娜的半夜來臨給我造成了什麼影響!您要知道她重新撕開了我的什麼傷口!上帝為我作證,我讓你們離開這座木屋是完全有道理的!」

  邦雅曼·托隆的故事講到這裡時,我的呼機響了。現在是淩晨3時15分。我惱火地抓起掛在牆上的電話找醫監。原來,剛送來一個企圖自殺的年輕人,他本無表情。陪他來的是他的未婚妻,他們幾小時前剛剛斷絕關係。我不想管,把他打發給另一個醫生。我低聲地向邦雅曼道歉了幾句,請他接著講下去。

  主人流淚比打我罵我更讓我害怕。當我能講出話來的時候,我求他讓我重新上樓。他不由分說地拉著我來到剛才走過的通道。我渾身發抖,雙腿發軟,就像做壞事被人當場抓住一樣。斯泰納強迫我跨過水窪,當天花太低時又壓下我的腦袋。我們只需往前走。在一條漆黑的縫隙盡頭,主人在一個凹進去的地方停住了,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選了一個,插進一個嵌著開關的箱子,打開了另一扇鐵門。

  「歡迎來到我的密室!」

  我走進一個直接在地上挖成的房間,像是祈禱室,裡面有一張用支架撐住的桌子,上面放著一台錄像機、一台電腦和一架電話機。電腦的熒屏亮著,把整個房間弄成一片藍。剛才聽到過的那種歎息聲更清楚了,但我不知道它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斯泰納去關聲音和圖像。這裡好像是商店的監控室,東西都是東拼西湊的。牆上有一盞燈,燈杆可以扭動,但燈座沒釘牢,已經脫了。屋裡有許多架子,堆滿了錄像帶和材料。斯泰納讓我在一張轉椅上坐下,用不安的目光盯著我:

  「是您強迫我把一切都告訴您的!」

  「告訴我什麼?我不明白。」

  「可您知道這裡是禁止入內的。雷蒙沒告訴過您嗎?」

  「這是一個誤會。我迷路了。您遇到我時,我正想上樓。」

  「一個誤會?」

  他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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