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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而如果他真這樣做的話,他們可無法忍受;他們會大聲尖叫;他們無法忍受他胸中沸騰著的激情的再一次爆發;但是使他們驚奇的是,他只說了聲「啊」,仿佛在對自己說,幹嗎要大驚小怪?風暴中有人淹死是十分自然的事,簡單明瞭,海底深處(他把包三明治的紙上的碎渣撒在了海裡)也不過是水罷了。點燃了煙斗以後他拿出了懷錶。他專注地看著表;也許他做了個算術運算。最後他得意地說:

  「幹得好!」詹姆斯舵掌得像個天生的水手。

  瞧!卡姆想著默默對詹姆斯說。你終於得到了。因為她知道這正是詹姆斯一直想得到的,她知道現在他得到了,會高興得不去看她,也不看他的父親或任何人。他坐在那裡手抓著舵柄,身體筆直,神情陰沉,微皺著眉頭。他非常高興,不願任何人分走一點點他的喜悅。他的父親誇獎了他。他們一定會以為他對此毫不在乎。但是你現在得到了,卡姆想。

  他們已經搶風轉變了航向,現在正在急速前進,輕快地在浪頭上顛簸,滾滾而來的長浪以極其明快的節奏歡欣地把他們沿著暗礁從一個浪尖推送到又一個浪尖。船的左側,一排呈現出棕色的岩石露出海面,岩石逐漸減少,也變得綠了一些,波浪不斷撞擊其中一塊較高的岩石,浪花被擊碎濺落,迸出一小股水珠,噴灑而下。你可以聽見水的拍擊聲和水珠落下的嗒嗒聲,以及海浪翻騰跳躍拍擊岩石時發出的一種低沉的呼嘯聲,仿佛它們是群無拘無束的野獸,永遠像這樣翻騰打鬧不止。

  現在他們可以看見燈塔上有兩個男人在看著他們,準備迎接他們。

  拉姆齊先生扣上外衣,卷起褲腿。他拿起南希準備的那個包得很不像樣的大牛皮紙包。放在了膝蓋上。他作好了上岸的一切準備,便坐在那兒回過頭去看他們住的小島。他的遠視眼也許能清楚地看見那變小了的樹葉形的小島豎立在金色的盤子上。他能看見什麼?卡姆琢磨著。在她眼裡一切是一片模糊。他現在在想些什麼?她琢磨著。他這樣堅定、這樣熱切、默默尋求的是什麼?

  他們看著他,兩個人都在看著他,他光著頭坐在那裡,膝上放著紙包,久久地凝視著那隱隱的藍色輪廓,它就像什麼東西燃燒後留下的煙霧。你想要什麼?他們倆都想問。他們倆都想說,不管向我們要什麼我們都會給你的,可是他什麼也沒有向他們要。他坐在那裡看著那個島,可能在想,我們死去了,各自孤零零地死去,或許他在想,我終於到達了。我終於找到了,但是他什麼話也沒有說。然後他戴上了帽子。

  「拿上那些紙包。」他向南希給他們準備好帶到燈塔上去的東西點了點頭,說道。「給看燈塔的男人的紙包。」他說。他起身站在船頭,筆直、高大,詹姆斯想,他完全像是在說,「根本沒有上帝。」卡姆想道,他像是在躍入太空;當他像個年輕人那樣抱著紙包輕盈地縱身跳上岩石時,他們倆都站起身來跟在了他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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