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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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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無疑南希是和他們—起去了,因為午飯後南希正要趕快離開,回到她的閣樓上去好逃避可怕的家庭生活時。明塔·多伊爾伸出了手,默默地用眼神請求南希一起去。她覺得她非去不可了。她並不想去。她不想給拉進這件事情去。當他們沿著小路向懸崖走去時,明塔一直拉著她的手。後來她放開了。然後又拉上了。她想要的是什麼?南希問自己道。當然人總是想要些什麼;因為當明塔拉著她的手不放時,南希就會很不情願地看到整個世界在她下面展開,宛如在薄霧中看到的君士坦丁堡。 這時,不論你眼皮多麼發沉,你也必須問,「那就是聖索非亞嗎?」「那就是金角灣嗎?」因此當明塔拉起她的手時,南希自問道,「她想要的是什麼?是那個嗎?而那個又是什麼?這裡或那裡(當南希看著展現在她腳下的生活時)透過薄霧浮現出了一個塔尖,一個圓屋頂;—些沒有名字的、顯著的東西。但是當明塔在跑下山坡時放開她的手後,所有這一切,圓屋頂、塔尖,以及不論什麼突出於霧中的東西,都沉沒在了霧海之中,不見了蹤影。 明塔,安德魯注意到,很能走路。她穿的衣服也比大多數女人的實用:她穿了—條短裙和黑顏色的燈籠褲。她會一下子就往小溪裡一跳。踉踉蹌蹌地涉水過到對岸。他喜歡她的莽撞勁兒,但他知道這樣不行——總有一天她會愚蠢地送了命的。她似乎什麼也不怕——除了公牛以外。在地裡只要一看見公牛她就會舉起兩隻胳膊尖叫著飛跑,自然這恰恰會激怒公牛。但是她一點也不在乎承認這個事實,這一點你也得承認。她知道在公牛面前自己是個可怕的膽小鬼,她說,她猜她一定是在嬰兒時期在搖籃裡時被公牛甩過。她似乎毫不在乎自己說了什麼和做了什麼。這時她突然一頭沖到懸崖邊上,開始唱起歌來: 你該死的眼睛,你該死的眼睛。 他們只得都參加進來唱合唱部分,一起扯著嗓子喊: 你該死的眼睛,你該死的眼睛。 可是如果還沒等他們到達海灘潮水就漲上來淹沒掉了所有捉蟹的好地方,那就糟糕透了。 「糟糕透了。」保羅跳起身來,同意道。當他們連滑帶溜地向下走去時,他不斷引用導遊書上的話,「這些島嶼由於其公園般的美景和豐富多樣的海珍品而受到應得的稱讚」。但是這樣做可不行,這樣大聲叫喊著你該死的眼睛,安德魯一面小心冀翼地走下懸崖,一面在想,這樣拍柏他的背,管他叫「總夥計」之類的事,這樣做可真是不行。帶女人散步這樣做是最糟的。一到海灘他們就散開了,他脫掉鞋襪,把襪子卷起來塞在鞋裡,涉水去到雞屁股岩上,讓那—對自便去吧;南希涉水去到她自己的岩石上尋找她自己的小水潭,也讓那一對自便去了。她低低地蹲下身子,摸著滑溜溜的橡皮樣的海葵,它們像一塊塊果凍緊貼在岩石壁上。 她默默沉思,把小水潭想像成了大海,把各種小魚想像成了鯊魚和鯨魚,用手擋住太陽,給這片小小的世界投下了團團烏雲,像上帝一樣,給千百萬無知而無辜的生靈帶去了黑暗和荒淒。然後她突然把手拿開,讓陽光直瀉而下。在那片灰白的、生靈交叉往來的沙地上,某個大海怪昂首闊步走來,帶著緣纓和金屬臂鎧(她仍在繼續擴大她那水潭),躍進了山邊上的大裂溝中。這時她讓自己的目光悄悄滑到水潭下方,停留在波動著的水天相接處、停留在輪船的煙霧中,在地平線上輕輕搖動的樹幹上,她成了大自然的神力的一部分,洶湧而來,又必然註定地退去,完全被迷住了;那一個的浩瀚和這一個的微小(水潭又變小了),這兩種感覺強烈地出現其中,使她感到自己劇烈的感情把她的身體、她的生命、世上所有人的生命都變得永遠微不足道,感到自己被捆住了手腳,欲動不能。她就這樣蹲在水潭邊,聽著大海的濤聲,默然沉思。 這時,安德魯大喊漲潮了,於是她奔跳著水花四濺地涉過淺淺的海水回到岸上,跑上沙灘,出於魯莽和快速活動的願望,她一頭沖到一塊岩石後面,哎呀天哪!保羅和明培正在那兒擁抱!說不定還在接吻。她感到受到了侮辱,極其氣憤。她和安德魯一聲不響、對此事一言不發,穿上了鞋襪。實際上,他們彼此還賭著氣。她看見小龍蝦還是什麼東西的時候該叫他一聲的,安德魯咕噥道。不過他們倆都覺得這不是他們的過錯。他們並沒有希望會發生這種可怕的討厭事情。但是不管怎樣,南希竟然是個女的,這使安德魯很不痛快,而安德魯竟然是個男的,這使南希很不痛快。他們把鞋帶系得很整齊,蝴蝶結打得很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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