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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十二章

  他去過阿姆斯特丹。班克斯先生和莉莉·布裡斯柯散著步穿過草坪時說道。他看過倫勃朗的畫。他去過馬德裡。遺憾的是,那天是耶酥受難日,普拉多博物館不開放。他去過羅馬。布裡斯柯小姐從來沒有去過羅馬嗎?啊,她真該去——這對她會是一次奇妙的經歷——西斯廷教堂;米開朗開琪羅;還有保存著喬托的畫的帕多瓦市。他妻子多年來一直身體不好,因此他們的遊覽都是比較節制的。

  她去過布魯塞爾;她去過出黎,但那只是一次倉促短暫的停留,是去看生病的姑媽的。她去過德累斯頓;有許許多多的畫她還沒有看到過;不道,莉莉·布裡斯柯心裡想,也許不看更好:看了只能使你對自己的作品感到不滿絕望。班克斯先生認為這種想法可不能過了頭。我們不可能人人都成為提香,也不可能人人都成為達爾文,他說;同時他也懷疑,如果沒有像我們這樣的芸芸眾生,會不會有你的達爾義和提香。莉莉很想恭維他幾句;你不是芸芸眾生,班克斯先生,她很想這樣說。但是他不要別人恭維(大多數男人都要的,她想),她對自己的衝動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就沒有開口,他卻在說也許他剛才的話並不適用於繪畫。無論如何,莉莉扔開了剛才不很誠懇的想法,說道,她會繼續畫下去的,因為她對繪畫感興趣。是的,班克斯先生說,他相信她會的。

  他們來到了草坪的盡頭,他問她在倫敦找繪畫的題材有沒有困難,這時他們轉過身來,看見了拉姆齊夫婦。這麼說,這就是婚姻,莉莉心想,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看著一個女孩子扔球。這就是那天晚上拉姆齊夫人想給我說的,她想道。拉姆齊夫人圍著一條綠披巾,他們緊挨著站在一起看普魯和賈斯珀扔接球。突然,沒有任何原因,他們悟到了其意義,就像人們正走出地鐵或按響門鈴時會突然感到的那樣,使這對夫婦具有了象徵性,具有了代表性。使得站在暮色之中觀看的他們成了婚姻的象徵,丈夫和妻子。然而,瞬間以後,超越了真實形象的象徵性外形消失了,重新變成了他們相遇時的看著孩子們扔接球的拉姆齊先生和夫人。

  但是仍有片刻時間,儘管拉姆齊夫人帶著慣常的笑容和他們打招呼(啊,她在想我們要結婚了。莉莉想)並說,「今晚我勝利了。」意思是說這回班克斯先生可算答應和他們一起吃晚飯,而不是跑回自己的住處去,他的傭人蔬菜做得很地道;儘管如此,仍有片刻時間,當球被拋入高空,他們的目光跟著它直到球消失。他們看見了那顆惟一的星星和懸垂的樹枝,莉莉產生了一種事物在分崩離析的感覺,一種距離感,一種不可靠感。在越來越濃的暮色中,他們都顯得棱角分明,飄渺,相互間隔著很大的距離。

  這時,普魯突然從廣闊的空間裡沖了回來,全速跑到他們身邊用左手漂亮地高高地接住了球。她的母親說道,「他們還沒有回來嗎?」於是使人入魔的境界被打破了。拉姆齊先生感到又可以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笑陷在泥沼裡的休謨,以及一個要他念完主禱文才肯救他的老太婆;他輕聲暗笑著慢慢向書房走去。拉姆齊夫人把從家庭生活的陣線中逃開去玩扔接球的普魯叫了回來,問她,

  「南希跟他們一起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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