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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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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去不成燈塔了,詹姆斯。」他站在窗旁不得體地說,但出於對拉姆齊夫人的尊重,他儘量使聲音柔和,至少聽起來有幾分親切的味道。 討厭的小矮個,拉姆齊夫人想,幹嗎老說個沒完? 「說不定你醒來時發現太陽出來了,小鳥在唱歌。」她同情地說,一面撫摩著孩子的頭髮。她看得出來,她丈夫刻薄地說明天天氣不好已經打擊了孩子的情緒。到燈塔去是他最強烈的渴望,她知道,而好像光是她丈夫刻薄地說明天天氣不好還不夠似的,這個可惡的小矮個還要來重新觸人的痛處。 「也許明天會晴的。」她撫摩著他的頭髮說。 她現在只能對他剪下的冰箱誇獎一番,並且翻動商品目錄,希望能發現像耙地機或者割草機之類的東西,又有叉子又有把手,剪的時候需要最大的技術,還要特別的仔細。所有這些年輕人都在拙劣地仿效她的丈大,她想道:他說要下雨;他們就說肯定是場狂風暴雨。 可是,她正在這裡翻動著目錄頁、尋找耙地機或割草機時,她的搜尋卻突然被打斷了。她一直能聽得見的、時不時因為把煙斗從嘴裡拿出放進而被打斷的粗啞的低語聲,雖然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因為她坐在窗戶的裡側),卻使她放心地知道男人們正在高興地聊天;這低語聲已經繼續了半個小時了,是在包圍她的種種聲音中——如球扣擊球聲、玩板球的孩子們時而突然發出的尖叫聲:「怎麼啦?怎麼啦?」——使她心安的聲音。 但是現在卻停了下來。海浪單調地拍打著海灘的聲音在大部分時間裡都是給她的思緒打著有節奏的、使她感到平靜的拍子,仿佛當她和孩子們坐在一起的時候、它一遍又一遍地、撫慰地、以大自然的喃喃低語重複著某個古老的搖籃曲中的詞句,『我在守護著你——我是你的支柱」,但是也有一些時候,特別是當她的思想稍稍脫離手頭正在做著的事情時,海浪的聲音突然出乎意料地沒有了這樣的親切含義,而是如一陣神鬼敲起的隆隆鼓聲,無情地敲擊起生命的節拍,使人想到這個島的毀滅和被大海吞沒,而且在警告她,歲月在她匆忙地做著一件又一件事情時悄悄消逝、一切如彩虹股稍縱即逝——這原來被其他聲音掩蓋而變得模糊的海浪聲突然在她耳際發出沉重的轟鳴,嚇得她不由自主地拾起頭來。 他們停止談話了,這就是原因。頃刻之間她擺脫了緊緊攫住自己的緊張狀態,好像為補償她不必要的感情消耗,她走進了另一個極端,冷靜、覺得一切很有趣、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她得出的結論是,可憐的查爾斯·坦斯利被甩掉了,她根本不覺得這有什麼要緊。如果她的丈夫需要犧牲品的話(他確實是需要),她高興地給他獻上查爾斯·坦斯利,他剛才給她的小兒子潑了冷水。 她抬著頭,又傾聽了片刻,仿佛在等待某個習慣了的聲音,某個有規律的、機械的聲音;然後聽到了從花園裡開始傳來的有節奏的半是說話半是吟誦的聲音,她丈夫在平臺上踱來踱去,發出的聲音介於嘟囔和唱歌之間,她再度安下心來,確信一切重又正常,便低下頭去看著膝上那本商品目錄,找到了一幅帶六個刀片的折刀的圖,詹姆斯只有非常小心才能剪得下來。 突然一聲大叫,仿佛是一個半睡半醒的夢遊人在喊著什麼「冒著槍林彈雨」之類的聲音強烈地沖進她的耳朵,使她憂心忡忡地轉身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人聽見他的叫喊。她高興地看到只有莉莉·布裡斯柯在場,這就不要緊了。但是看見這個姑娘站在草坪的邊上畫畫使她記起,她應該儘量保持她的頭部姿勢不變,好讓莉莉畫她。莉莉的畫!拉姆齊夫人笑了。有一雙中國人的小眼睛和一張皺巴巴的臉,她永遠嫁不了人了;你也不能把她畫畫這事太當真;但她是個很有獨立性的小傢伙,為此拉姆齊夫人喜歡她;於是她記起了答應過的話,把頭低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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