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106)_賽珍珠

一〇六

　　王虎起初想不理他們，可是這幫人抱怨個沒完沒了，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知道必須對這幫人嚴厲一些，不然他們會背叛他。於是，他揮動那把好劍，舞得在空中嗖嗖作響，然後沖著他們大喊道：「別以為我只能殺豹子，我也可以照樣殺你們。你們這幫人怎麼沒一點腦子？這塊地方將來是我們的，怎麼能頭一天就搶東西呢？那老百姓還不恨死我們？誰再敢胡說八道我就殺了他！到了雙龍山，隨便你們搶，不過有一條，女的要是不肯，不准硬來。」

　　士兵們被他給嚇住了，有一個士兵不好意思地說：「連長，我們是說著玩呢！」另一個士兵邊想邊問道：「連長，我可從來沒說過那樣的話。要是搶了雙龍山，我們住哪兒呢？我原以為我們會住在雙龍山呢！」

　　王虎還有點生氣，繃著臉說道：「我可沒說過要去做強盜。我的計劃比你們的高明，你們要相信我。這裡以後不會再有強盜了，誰也不用害怕強盜了。」

　　他手下的士兵，甚至包括他的親信，聽了他的話都驚訝極了，其中有一個人問出了大家想問的話：「那麼，我們幹什麼呢？」

　　「我們要成為軍人，」王虎嚴厲地答道，「我們不用自己建立營地，我們就住在城裡，縣長的院裡。我們要做政府的軍隊，我們不用怕任何人。」

　　這幫人對他們聰明的領袖崇拜極了，他們剛才的那種流氣一下子變得無影無蹤。他們歡樂地笑著，對他十分信任。他們又繼續攀登石階，向雙龍山進發，山裡霧氣濛濛的，明亮的火把吱吱地冒著煙，在霧裡這些火把影影綽綽的，並不顯眼。

　　他們突然出現在關卡處，衛兵還沒來得及開口講話，就被人用劍戳死。王虎儘管不滿意這種做法，卻也沒說什麼責備的話，對這種人也不能管得太多，否則他們是會報復的。他們繼續朝山寨的大門走去。

　　這個山寨的確像一個村子，四周的牆是用山上的岩石加粘土、石灰砌起來的，十分堅固。大門是木頭的，外面用鐵條箍著，嵌在牆裡。王虎用力地敲門卻沒人來開。王虎使勁再敲，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王虎猜到裡面的人已經知道他們的頭兒出事了，這些人不是全逃光了，就是等在房裡準備迎戰。

　　王虎叫手下找了些乾草來，在門上燒了個洞，然後讓人爬進去把門打開。其餘的人一擁而入，由王虎領路。

　　山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王虎站在那兒注意聽，但一點聲音也沒有。於是，他下命令燒房子。茅屋屋頂一下子就燒著了，他的手下興奮地大聲怪叫，頃刻之間，山寨成了一片火海，男人，女人和孩子們像泉水般往外湧出來，慌張地到處亂跑，想找個地方逃命，王虎的手下開始殺這些人，王虎制止了他們，他大喊放他們逃命，不過可以進屋搶東西。

　　王虎手下的人立即沖進房子，也不管房子正在燃燒，他們抓到什麼撈什麼。有些人找到了金銀，有些人找到一壇壇的酒和吃的，便立刻坐在那大吃大喝了起來，有些人急於搶東西，又慌忙把自己身上的火滅掉，王虎趕忙派他的親信去看住士兵，以防被火燒傷，因此，沒有多久火就被撲滅了。

　　王虎站在遠處觀看。他把他侄子留在身邊，不許他去搶東西，他說：「孩子，我們不是強盜，我們王家人是不屑去搶別人的東西的。這些無知的蠢貨，隔上一段時間，總得允許他們這麼來一次，要不他們就會背叛我的，再說，在這兒搶總比到山下去搶要好一些。我想幹出一番業績來，這就有這些人幫忙才行的。但是，你同他們是不一樣的。」

　　於是，他把他侄子留在身邊。幸虧他這樣做了，不然他險些遭到不幸，當王虎正倚著槍站在一旁，火勢已逐漸小了，到處都在冒煙，但已沒有什麼明火，麻子突然大叫一聲。王虎一轉身，只見一把劍從上往下向他劈來，他立即舉起劍來一擋，對方的劍向斜裡一滑，碰了一下他的手，落到地上，王虎只被劃破了點皮。

　　王虎一下子跳到暗處，抓住了一個人。他的動作非常敏捷。他把這人拖到火光前一看，竟發現是個女人。他抓著這個女人的一隻胳膊，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麻子突然嚷道：「那天就是這個女人和豹子在一塊喝酒的！」

　　沒等王虎說話，這個女人便拼命掙扎，沒有掙脫開，她一扭頭吐了一口唾沫在王虎的眼睛上。王虎還從來沒受過這種侮辱，再說唾沫又髒又噁心。他憤怒地給她一個嘴巴子，她的臉上立刻出現了幾道血印。王虎喊道：「讓你嘗嘗這個，你這只母老虎！」

　　王虎想都沒想就吼了這麼一句出來。她惡狠狠地回嘴說：「我怎麼沒殺死你——你這個該死的——我就是要殺你！」

　　他仍然緊緊抓住她，獰笑著說：「我知道你想殺我，如果沒有我身邊的這個小夥子，我估計我已經倒地而亡了！」他叫手下把她用繩子綁了起來，他們把她綁在大門邊的一棵樹上，好讓王虎考慮怎麼處置她。

　　他們綁得很緊，她雖然拼命地掙扎，卻沒有任何用處，她一邊掙扎，一邊大罵所有的人，王虎被她罵得最凶，罵的那些話惡毒極了，這種罵法倒是很少有人聽到。王虎看著手下的人綁她，綁結實之後，這些人各自取樂去了。王虎不停地在這個女人面前來回地走，他驚奇地發現這個女人長得實在是漂亮，他發現她很年輕，美麗的面龐光豔照人，卻又流露出一種堅毅的神情，嘴唇又薄又紅，額頭又高又光，兩眼敏銳、明亮，充滿了怒火；窄窄的臉好像一隻狐狸。她的確是漂亮，哪怕是發怒、咒駡時，還是那麼漂亮。

　　王虎只是靜靜地走來走去，不停地看著她卻並不理她。到快天亮的時候，她實在痛得、累得吃不消了。她不再罵了，只是不停地吐唾沫。過了一會兒，她實在是受不了了，也停止了吐唾沫。最後，她舔著嘴唇，疲憊地說：「稍微松一松吧，太疼了，我實在受不了了！」

　　王虎不理睬她的話，他認為她是在施詭計。王虎每次經過她身邊，她都哀求王虎松一點兒，但王虎並不打算信任她，最後，她終於沒了聲音。可是，王虎仍不敢走近她，他不想再讓她吐唾沫，王虎讓麻子過去看一看，麻子把她的臉托起來一看，沒錯，她是昏死過去了。

　　王虎走近她細看時才發現，她比剛才更美。她大概不到二十五歲，她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人，王虎奇怪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又怎麼會跟了豹子呢？他叫來一個手下把她放下，雖然仍然捆著，但捆得不像原來那麼緊了。他叫手下人將她平放在地上，一直到天亮她才蘇醒過來。

　　此時，王虎集合手下的人說道：「時間到了，我們還要去做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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