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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斯坦利特軍原以為不難證明「臉上雨」的罪過,但事實卻並非如此簡單。要說獲得了什麼證據的話,也只是一丁點。「臉上雨」是一個侃大山的人,有關馬鞍子的事,據說是賣了。就這些。該部隊認為,最好的擺脫這個困境的辦法是保證讓這名令人討厭的印第安人逃跑。

  儘管是卡斯特自己下達的這個逮捕令,但他可能認為「臉上雨」是無辜的,在「臉上雨」四個月的監禁生活中,這位將軍同伊麗莎白常常去牢房看望他,他們對他十分體諒,他也很喜歡他們。可能這樣。然而,1990年,埃利·哈金斯上尉同這位和藹可親的鬥士做了交談(埃利可以講十分流利的蘇語),在談及卡斯特將軍時,「雨」說:「他是個惡棍,在聽說他死了的消息後,婦女和孩子們可以睡安穩覺了。」「雨」用他那一分叉」的舌頭強調,卡斯特是個愛說謊的人,他強烈指明,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發展過什麼友誼。

  他講述的殺死巴勒雷安與霍斯辛格一事,可能是瞎編,然而他的誇口差點使他喪命,在那次奇妙的逃跑幾年之後,他再次被逮住監禁起來。還是舊時的那些指控:殺害了小販與獸醫。這次是在白人士兵法庭上了結的。這是令人難以忘卻的一段閱歷。在辯護中,有人為他爭辯道,縱使他殺死了他們(沒有承認),可那兩個同美國士兵為伴的人終究越過了美國政府自己認可的僅屬￿印第安人的打獵區,這是說,巴勒雷安與霍尼辛格是屬￿非法的遠征隊成員。

  法庭同意了這一辯護,訴訟被取消。

  聽起來這件事處理得既合法又微妙,並是件能激起全體市民憤恨的討厭事情。法庭的審慎考慮是合理的。相繼的調查證明,這些傻心眼的化石採集者幾乎肯定是被夏安或奧格拉拉人殺死的,而「臉上雨」是安克帕帕部落人。

  他心中究竟對這位將軍怎樣看待是難以得知的。1905年臨終時,他確信政府其時不再會對他的任何罪行判罰,便向瑪麗』柯林斯神父懺悔,他說,在那場著名的戰鬥中,是他開槍打死了卡斯特。對此,瑪麗神父曾反復問了他好幾次,但每次,「雨」都堅持說,當時戰場塵土飛揚,沒有任何人說出是誰把卡斯特殺死的。終於,在他躺著斷氣時,瑪麗神父跪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對他說:「大叔,為了歷史的緣故,你現在願意給我講真話嗎?。」

  「雨」把身子微微抬起一點,真誠地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願意說實話,是我殺了他。我離他那麼近,我槍中的彈藥把他的臉都炸黑了」。

  看來,此事,對這位老人來說是太重大的事了,他那躺在枕頭上的頭隨後便痛切地向後挺去。

  柯林斯靜靜地等待著,直到他又醒過來。接著,她開始朗讀《聖經》中安撫的章節:「雖然你的罪孽如同猩紅的血色,但它將會如同霧一樣潔白。」她告訴他,他可以安息了,因為他和其他印第安人都只是為了保衛自己,所有的人可能都會這樣做的。她當時對藝術家德科斯特·史密斯的信中說:「我相信當時,他給我說了實話。要是你在場的話,你也會相信的。」

  史密斯先生可能沒有相信,他要比她對人的瞭解深刻得多。此外,他曾為「雨」畫了三幅畫像,他也可以流暢地講蘇人語。在交談中,他也曾經從這位有才藝的編撰故事人的嘴裡聽說了另一種有關卡斯特之死的說法,說是一位叫「鷹」的夏安人,開了致命的一槍。

  當時,「鷹」和「雨」幾乎長得十分相像,兩人都戴著佩有長拖曳物的戰帽,除系腰布穿鹿皮鞋外,兩人都赤著身子,他們全身都不染成黃色,每人手持一個藍色盾。儘管「雨」為了表明他是個勇敢的鬥士,說他的盾更大些。他說,這樣的相像,可能導致人們把在戰場上真正殺了卡斯特的「鷹」誤認為是他。

  史密斯又詢問了有關他挖「長頭髮」弟弟心臟的事,因為人們都說他這樣幹了。

  這好似引起了「雨」的極大興趣,仿佛在他的一生中還從未聽到過這樣令人吃驚的譴責,然而,他對此不置可否。

  在他死去的前兩個月,伊斯門博士拜訪了他。伊斯門自己是個蘇人,他發現「雨」孤單一人躺在一間小長屋的鐵架子床上,裹著一條紅色毯子,僅有一條老狗靜靜地臥在他腳邊。在交談了一會兒之後,「雨」同意討論過去,說他已經抵達了靈魂收容地的大門,做為慣例,當一個人邁入這個收容地的門坎時,應當回顧他所走過的路程。他評述道:『有許多講述我個人的謊言,一些人說我殺了這位首領,另一些人則說由於湯姆·卡斯特使我蹲了監獄,我便挖出了他的心。嗨,在那場戰鬥中,我們的心情那樣激動,甚至認不出我們身邊的朋友來。」

  他說,自從他來到居留地後,一直過著安靜的生活。他沒有破壞「大爸爸」的法律。「在被征服之後,我一直如同一位崇高的鬥士那樣保持著沉默」。他告訴伊斯門博士,在他放下武裝時,他已死了,那是失去靈魂的時刻,活著的只是軀殼而已,眼下,這可憐的軀體也準備最後一次躺下。「呵,hfcherul好極了!」

  然而,他可能體察過將軍的用意,不用懷疑,就是沒有湯姆這筆宿怨,他也會那樣做的。他確實也恨逮捕了他的人,他的確想要復仇。他咬牙切齒地發誓要挖取湯姆的心,這一點是確鑿無疑的。

  伊麗莎白相信「雨」確實實踐了自己復仇的誓言,在《靴子與馬鞍》中,她表述了她的激情:「這個人魔復仇者把他的仇恨毒液噴吐在逮捕他的人身上,據查明,在該戰場上他把我們的湯姆弟弟,這個忠誠、勇敢、可愛的人的心掏取了。」

  倘若「雨」瞭解伊麗莎白這種憎惡的話,他也不會做出任何反應,他既不會去痛斥她,也不會為自己的無辜提出任何抗議。隨著歲月的遷移,他可能還查問了她是否依舊活著,也想知道,她是否得到了一位新首領。他對她無法控制的仇恨的應答好似統統是基督徒式的。

  成百萬人與伊麗莎白都認定,「雨」確實幹了可惡可惜的外科手術。例如,查爾斯·羅準將,那時,他做為一個少尉和特理與吉本一同開進小比格奧。1904年,他告知「紐約國家禁衛軍」,當時在那個村子裡,他們見到了一顆用繩子綁著的心,可能是湯姆的。

  朗弗羅對所有這些做了修正,他用這位將軍的心取代了可憐的湯姆。但是,為什麼?難道他覺得改用將軍的名字就可出賣更多的版本?不管效果如何,他粗俗的詩歌把公眾引入了歧途。

  許多詩還描述了構想的小比格奧的激昂的音樂,不妨看看J·S·卡萬爾(J·S·Carved)的詩行:

  太陽在蔚藍的天空閃耀著,
  在這崇高的日子,
  卡斯特的騎兵樂隊大膽地……

  所有那些詩句中,最經久不衰的流行詩行,應當算是朗弗羅那激動人心杜撰出的「臉上雨」的形象:手中舉著恐怖的戰利品,口裡狂喊著復仇的口號。

  D·F·巴裡機靈地為「臉上雨」繪製了一幅他們神情自若的肖像:一幅英國化蘇人的畫像,他頭戴一頂巨大的插著羽毛的戰帽,一隻手握著一個禮儀煙斗,另一隻手中是某種官杖或戰棒。這幅畫揭示的是一個肥胖的中年人,他顯然是一個十分願意同你一道去街頭小酒館痛飲的人。

  他確實為人豪爽,在站岩,他漸漸開始喜歡巴裡。當這位攝影師決定搬遷到其它地方去時,「雨」拜訪了他的攝影室,並與他送別。他把自己的鹿皮靴子脫掉,雙手捧給巴裡,說此刻如同他的心一樣,他的一雙腳觸到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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