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晨星之子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伊麗莎白把他看作藝術家的主顧。在林肯堡有個會演奏齊特拉琴的瑞士騎兵,卡斯特把他請到家中,讓他演奏悅耳的蒂羅爾人樂曲,自己則坐在熊皮地毯上哈哈地笑著。

  她把丈夫看作是個嚴肅的讀者。卡斯特最後一次離開林肯堡時,已把亞曆山德夫人的三卷小說《她最可愛的敵人》讀了一半。這本書給人留下的印象還不如他對它所作的評論:「我相信自己的好運,我相信自己能把它讀完。」

  於是,他成了轟動一時的人物,一個美國的齊格菲,Siegfried,一個純潔、無敵的勇士。

  沃爾特·惠特曼顯然也被他深深地迷住了;至少,筆觸如同惠特克那樣快。在聽到噩耗的當天,他就給紐約《論壇》寄去了《遙遠的達科特峽谷》。紐約《論壇》於7月10號將它發表:

  那遙遠的達科特峽谷,
  荒蕪的峽谷,憂鬱的蘇人,
  孤獨的曠野,一片死寂,
  今天的一場悲哀的慟哭,或許
  是為英雄們吹響的號角……

  這些詩行隱約反映出惠特曼的詩韻。同大多數因卡斯特之死而激發的詩相比,惠特曼的這首詩還不錯;但同他的其它作品相比,就遜色了。如果他不是即興慷慨陳詞,而是像其他詩人那樣在心情平靜之後仔細推敲的話,這首詩或許會更雅致一些。但那樣一來,情況會更糟。因為最重要的並非在於惠特曼的頌詞的文采,而在於表達發生在曠野中事件的急迫之情,這同那些從德斯·莫尼斯到斯圖加特的畫家用插圖表達這一震驚事件的急迫之情一樣。

  假如當初羅伯特·E·李將軍同他陣守在蔥榮茂密的南方山頭的南部邦聯同盟者們能堅守到最後光榮陣亡的話,他的光輝形象有可能會深印在美國人民心間,那麼卡斯特至多也不過是一個蒼白的人物了。至今,我們都在為這位李將軍惋惜,他的信任狀是毫無暇疵的,他是位傑出的人物。人所共知,我們能夠把他看作美國人民的英雄楷模。然而,他投降了,連格蘭特將軍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接受李將軍的那把受降劍,示意他把劍放在一邊。戰爭是在雙方被拖得疲憊不堪的情況下結束的,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場革命——我們歷史上最壯觀的事件——沒有能夠盡情佔據它的歷史舞臺。那個時代的軍事巨人們已消聲匿跡了;除那麼一兩個人外,很難追尋出誰曾經是這些軍事天驕?也許,由於美國人不太思考他們民族的歷史,他們只追想未來而未來常常是神秘難測的。如同卡斯特註定會使自己成為特殊主角那樣,這片恐怖而荒遠的西部土地,也就註定成為這些如明星般燦爛的英雄人物傳奇事蹟的發源地。所以,卡斯特成為被崇拜的人物——西格弗裡德,羅蘭,加拉哈德。他成為一位有雙碧藍眼睛,一頭閃亮的金黃色頭髮的英雄,而不是一個冷酷的人。一點不假,為迎合19世紀人們的胃口,一個被人崇拜的人物,自然要有點取捨的。於是,《內海》記者威廉·埃爾羅·柯蒂斯,從林肯堡發出了他的評述:

  他是一個偉大的人,當今世界最崇高的卡斯特將軍,如同大多數不瞭解他的人會產生一種錯覺那樣,我來到這兒是想找一位身材魁梧長著大把絡腮鬍子的人,他必定是一個慷慨激昂、粗獷,喝得醉醺醺的騎兵。但我找到的卻是一位纖弱、瘦削、十分有教養的人。他有一張如同姑娘那樣十分俊秀的面龐,舉止言談如同傳說中的王子那樣文雅而彬彬有禮……他坐在桌旁的一張矮凳上,手中捧著一本讀物;前邊坐著兩個小姑娘,一個白人姑娘,一個黑人姑娘,這是他傭人的孩子,他在為她們提供由於缺乏學校而被否定了的必須品……我瞭解到,這是他堅持好幾年做的一件事了,所有他家傭人的小孩們學會的寫字看書都是他親手教的。

  柯蒂斯難以找出足夠的讚揚詞語來,他從來沒有遇見過一個更謙恭、禮貌的主人,一個更慷慨大度的款待者,一個更溫文爾雅的健談者。這位將軍不抽煙:「你可以從他那光潔明亮的膚色,一口如珍珠般光亮潔白整齊的牙齒,得出這一結論。」他是一位最傑出的運動家,最優秀的神槍手。

  這位記者反問道,他的惡習是什麼?

  「他的士兵們會告訴你,他沒有……

  他是一個良好的楷模。這是怎樣一個奇妙的對襯啊!戰場上叱吒風雲的騎士,卻又是面龐如女子般秀氣的有知識的家庭先生。教傭人孩子讀書寫字的慈祥老師。

  惠特克給《銀火》雜誌撰稿,他認真推敲,使用了恰如其分的典型形像描述,歷史如同午夜的星空,莊嚴的恒星不多,行星則更寥寥無幾,可是不時有流星從群星中劃過,它們如同突然出現那樣迅速逝去,但卻在身後留下一道傳奇的光痕。「難道不是拉斐爾·戴維37歲便結束了生命,一生中沒有留下一點污點卻留下一部壯麗完美的歷史?」而令人欽佩的克賴頓①,早期獲得成功的化身,37歲便終止了生命。馬其頓的亞歷山大·亨利15世,泰特斯,布賴恩,雪萊和美國著名的Josepho Rodman·Drake,儘管他們全部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但他們的光輝業績卻永存人間。惠特克反思,這樣的人的結局可能是悲慘的,但他的獻身卻為全人類換取來不可估量的自由,他死得其所。「沒有任何人的生命如同喬治·阿姆斯特朗·卡斯特的這麼圓滿,完美,充實。這位幸運的寵兒,最時髦的騎士……對卡斯特來說,他的一生是完滿而成功的,是羅曼蒂克與英雄獻身主義的完美結合。他的軍隊業績,應當是如同Austerltz與陽泉關那樣光輝顯赫,他的衝鋒陷陣如同米拉元帥那樣頑強勇猛,而他的死亦如奧尼達那樣氣吞山河。」

  ①克賴頓,英國學者,語言學家,冒險家。

  惠特克僅僅是加點溫罷了,但聽起來會使麥克萊蘭為他在Antietam戰鬥中沒有擋住一粒小小的彈頭感到惱火。要是他麥克萊蘭也在那兒死去的話,「……他不朽的功勳又當何論?」

  30年之後,卡斯特這顆晨星依舊在天空急速劃過。十分瞭解卡斯特的法官理查德·沃爾赫斯,未征得惠特克的同意,原封不動地整段摘抄他發表在《銀河》上的文章,幾乎成為Austerlitz與溫泉關戰役的再現。沃爾赫斯法官不但沒有遺忘令人欽佩的克賴頓,還補充了滑鐵盧的馬歇兒·內。

  迷戀卡斯特的傳記作家們特別喜歡吹捧卡斯特的槍法,他們給公眾描述了一個神槍手,說他在300碼內能射穿一隻蚊子的心臟,雖然「血刀」(一個不禮貌的川常常譏諷卡斯特是在帳篷內卻射不中帳篷的人。對了,1876年3月,理查德·安德森·羅伯茨來到林肯堡,給卡斯特當「文職秘書」。接著,特理負責指揮這支遠征隊,卡斯特就不再能享有私人秘書了,可羅伯茨執拗地要和卡斯特呆在一起,因此,他便找了個放牧工作。一次在離小比格奧70多英里處,卡斯特的矮種馬絆倒了,但他卻倖免了悲慘的喪生。羅伯茨是這次事故的唯一目睹者。許多所謂的卡斯特的見證人根本就不瞭解這位將軍,許多人從來就沒有在數英里內和他在一起。羅伯茨確實瞭解他,他有許多機會看見卡斯特握著一支槍。依羅伯茨的看法,卡斯特「是現役騎兵團中最優秀的克裡德莫爾步槍射手。我真不知道其它兵團裡是否也有能同他匹敵的人。」

  卡斯特在林肯堡外進行野外打靶訓練射擊,羅伯茨常常看他射擊:「他總在射手最大可能遇到的不測情況下進行訓練,比如霧濛濛的天氣,強烈的陽光下,除了這些,他那雙未戴手套的手上,還覆蓋著一層黑色的東西——密密麻麻的蚊子正在貪婪地吸吮他這雙手上的血,來填滿自己的肚皮。他的毅力這麼頑強,又這麼全神貫注,從未把手縮回去……」在此種情況下,羅伯茨看見他的靶盤命中率在500碼內是百發百中,在750碼處是80%,1000碼是70%。倘若這些屬實,晨星之子可以在詹姆斯·范奈莫爾騎兵的納蒂·伯姆普身上鑽孔了。

  卡斯特也曾謙虛地聲稱自己有一雙鷹一樣敏銳的眼睛。在俄克拉荷馬巡邏時,他同色旦他20歲的兒子舉行友誼射擊比賽,色旦他的兒子是基奧瓦人最優秀的射手,然而,卡斯特說:「也許我幸運些吧,我取得了更好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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