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晨星之子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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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伯德·格裡奈爾卻對這些證言做了反駁,講述了發生在黑山中的一件事。偵察員路德·奧西,卡斯特和格裡奈爾來到一個池子邊,幾隻黑棕色的鴨子正搖搖擺地在池子裡遊著。卡斯特下了馬,說他可以敲掉它們的頭。格裡奈爾不吱聲地示意奧西坐在卡斯特後面的地上。這位將軍便瞄準目標開火,但未擊中,奧西去掉一隻鴨子的頭。卡斯特再次射擊,又沒射中,奧西立即擊落另一隻鴨子的頭。卡斯特看了奧西一會兒,又試了一次,還是沒擊中,奧西則敲掉第三只鴨子的頭。其時,一名軍官騎馬跑來說,他們的子彈越過水面落到附近騎兵們呆的地方。「我們只好停止射擊了。」卡斯特說完便上了馬。奧西以3:0獲勝——這是令人信服的。然而,如果這樣下去,格裡奈爾知道其結果是怎樣的。 除了未能敲掉鴨子的頭外,卡斯特必定是一位絕好的優秀射手,他具有超等的官能共濟作用。他熱愛武器,堅持不斷地使用它們,他在西點進行過射擊訓練。除龍尼薩姆·查利或奧西這些專職獵手外,不用懷疑,他的射擊技術比他們大多數都好。 反常的神槍手應當部分地歸咎于潘塞步槍,奧西說,你從來也說不準它們是直射呢,還是拐個彎。在玫瑰花苞灣戰鬥中,庫魯克將軍的軍隊發射了25000發子彈,然而卻僅僅殺死25名蘇人,儘管那時的槍聲震耳欲聾。這些愚蠢的齊射,使得庫魯克贏得了「玫瑰花苞喬治」的綽號。原因是,現代化的武器又偏偏掌握在那些未經過充分訓練的新入伍的士兵手裡。奧西說,沒有幾個士兵知道怎樣瞄準、怎樣扣動扳機。他看見有六七隻羚羊從一個連面前跑過,但一隻也沒有被擊中。 卡斯特可能從來沒有沉察出在鴨子池塘旁組織那場羞辱性演示的人。兩年之後,他邀請格裡奈爾參加第七騎兵團的蒙大拿之行。格裡奈爾正被博迪·修穆姆雇用,便以大量工作纏身為由,遺憾地謝絕了這個邀請。要是他原本心裡無愧的話,他是會和他的好朋友查利·雷諾爾茲騎馬同行的。 不管怎麼說,大眾喜愛讀有關卡斯特的文章。喚起千百萬冷漠的民眾去關注他的傳奇與流浪冒險生涯的動因,也必定導致了無數新聞報導者和藝術家們對他的記述與描繪。確實,「最後的抵抗「如此頻繁地再現,使得卡斯特將軍在同「乞丐」①競爭了。細想一下,第七騎兵團的覆沒慘狀有多少次在散文、詩歌與油畫中重現?試想一下,經過多少代之後,又會有多少被刻畫塑造出來的成千上萬的模範騎兵和印第安人!我們可以這樣給以評斷,老練的「鐵屁股」在小比格奧的慘敗,必定是可以和拿破崙從莫斯科撤退的等同事件,也是與漢尼拔越過阿爾卑斯山、以及「輕騎旅」的襲擊事件相等同的。 ①源於基督教《聖經》中的拉撒路乞丐與窮人。 脫夫塔在《古老的西部的藝術家與插圖畫家》中指出,所有描述這支被擊潰的軍團的繪畫都是蹩腳的。做為一位唯美主義者他是否確實降尊纖貴地對這些作品作了仔細思索,「斯文地嗅嗅被污染的空氣……,自然因為它們是虛構的這位歷史學家就沒有對這些作家們的藝術作品花費時間。同樣,這位偏見的愛管閒事的人也不會對它產生多大的興趣,即便它們是些值得評價的東西。 一些畫像幾乎與吉爾伯特·斯圖爾特繪製的華盛頓畫像同樣舉足輕重了,它們竟被搬上了日曆、名信片、啤酒杯——所有可以售賣的物品上。極少數畫像甚至相當逼真。那時,大多數人已經知道卡斯特的頭髮理得很短,可一次又一次,畫中的他依舊是一綹飄拂的金黃色長髮。他的士兵也沒穿藍制服,這一點不假,在寒冷的天氣他們是穿藍制服,但在炎熱的夏天,在這驕陽似火的6月25日,騎兵們都脫下制服並把它們牢牢地捆在馬鞍上。在他的外衣下,他應當穿一件灰色的粗劣的套頭衫——雖然,有些人依舊穿南北戰爭時流行的白襯衫,另一些人則穿後來流行的深藍色的襯衫,還有人穿的是自己買的花格子襯衫。這支軍隊並非像他們現時這樣正規。那時,有經驗的參戰人員時常穿舊衣服。帽子則比任何衣物更能反映個人的情趣:草帽,法國軍帽,市民氊帽——盡各人所好。所以,在1876年,卡斯特的蒙大拿軍團確實不大像那些瀟灑的身著帆布裝的騎兵們。 形象地說吧,第七兵團是由一支具有英一愛爾蘭一德國異族特徵的雜牌美國軍隊,一支由有時按當今標準應當從戰場退役、或不能委任的軍管領導的軍隊。例如:奧利夫·霍華達將軍僅有一隻胳膊。吉本和近視眼特理兩人都由於南北戰爭致殘而跛「蝗蟲」吉姆·布裡斯班患風濕病,常常得靠拐杖走路,也上不了馬。卡斯特難以對付的對頭戴維·斯坦利將軍,不管在黃石河岸,還是在其它地方,都是臭名昭著的醉漢。雷奧、本廷以及其他人也都是見了長頸瓶就不要命的人。你會得出這樣一個印象——半數白人士兵指揮官,不是殘跛,就是酗酒者。他們奇怪的神經病態與固執的窘困狀態,難以言說。例如卡斯特在血腥的南北戰爭中不停地洗手。人們情不自禁地會想像到,這些軍官在近代吵鬧混亂的場所義務地為他們敵人的死屍加貼標簽呢!什麼也改變不了,蛇精可能死了,但另一窩卵又已在孵化。 除這些高級軍官是這種狀況外,許多年輕士官也不是身體強壯的得力人手。那時,戈弗雷是一名中尉,但聾得一塌糊塗。從第20步兵團調來的約翰:庫裡蒂坦德中尉是獨眼,他同卡爾洪一起死于山嶺。阿爾傑農·史密斯中尉在南北戰爭中受過重傷,左臂舉不到肩頭高,穿軍大衣還得別人幫忙。 藝術家們在為第七騎兵團這樣的19世紀美國軍隊塑造形象時自然遇到了難題。一名頭髮剪得短短的將軍,指揮著一幫可能被看作是喝醉的、東倒西歪的無生氣的民工,這樣的組合當然是不盡人意的。人民大眾有權期望他們心中的將軍威風凜凜地押舞著馬刀,飄揚著亞麻色頭髮;有權希望他的騎兵是精神抖擻、身著整潔藍色制服的人,他們狂烈、勇猛,然而卻絕望地陷入了古銅色皮膚、肌肉發達的野蠻人的重重包圍中,而這些野蠻人戴著插有羽飾的無簷戰帽,手中揮舞著戰斧。詹姆斯B·弗賴伊將軍描述一名典型的夏安鬥士時,使用了一個正確的比喻:「他們古銅色皮膚下的肌肉,如同擰紋的一股股粗繩」,遺憾的是在格裡內爾筆下則是:「印第安人的著名特徵是古銅色的皮膚下,窄小對稱的胸骨,豐滿而光滑的肌肉。」利比·卡斯特也不總是一個最敏銳的觀察家,她在林肯堡也發表了類似的評述,她以那些給人印象不深的二頭肌評述了蘇人的鬥士,說由於他們老是懶散地四處遊蕩,而把所有的活計都扔給他們的女人,他們的肌肉自然就難以發達。 亞當斯,貝克爾,埃伯,埃爾德,霍斯肯斯,利木萬尼,帕克森,拉爾斯頓,魯斯維吉等美國與大多數歐洲的藝術家,都把印第安人光滑、結實的體格看作是挑戰性的有吸引力的題目。 一位叫威廉·卡裡的插畫家獨佔鰲頭,他的《小比格奧河戰役——卡斯特將軍的拼搏》獨佔了1876年7月19日紐約《每日畫刊》的整版。完全壓縮之後,還是超版了。在奮不顧身的猛烈衝殺中,卡斯特立在中間勇猛地劈殺著,他如璜的眼圓瞪,一隻靴子插在一隻死去的馬的屁股下。他左手中一支手槍不停地發射著槍彈,右手掄著一把大刀。確實,這位英雄被置於最理想的境界中,其畫線從他的肚臍斜切——卡裡先生畢竟不是一位自學的業餘畫家。 儘管為了照顧讀者的意願,在這位將軍的正前方沒有安置那些急馳的紅魔,但在勇士的周圍各處,圈有無數狂奔急馳的紅魔。幾名印第安人舉著可能被誤認為是牧羊人的彎柄杖的東西,顯然它象徵著一種戰棒。蒙大拿的群山已被雷管引爆——這是一幅奇特的畫面,易於變得荒謬可笑——這位藝術家無意識地把一齣戲劇改編為情節劇了。與此同時,雖然他並沒有受過商業營利主義思想的薰陶,但他的繪畫卻被持續觀展了一個多世紀。只要小比格奧在人們心中不會泯滅,它也將隨之永存,他創造了樣板。 這樣說來,卡裡曾經是一位深沉的直觀藝術家了,但僅可以說,他的創新設計源於事實。他的作品是最先同大眾見面的作品,除此之外,還能用怎樣的筆觸處理這些感人的場面呢?許多畫家雖然嘗試用各種透視畫法表達其意願,但都未能展示出新穎的獨創性。例如,倘若一個人打算描繪一隻火雞——好了,他也就畫一隻火雞得啦。 布賴恩·迪皮評述道,19世紀的羅曼蒂克主義者是不注重現實的,所以,縱使現代現實主義者注重事實,可他們仍然會以19世紀的浪漫主義精神潮流探研這一題目。其結果必定會產生些時代性錯誤的東西來,微小的精調旋紐,會使較大的誤差得以調整。 卡斯特的最後抵抗,留下了一個純潔的神話,他那些穿藍色外衣的勇士們,如同西洋景裡的玩具士兵牢牢地粘在那座山嶺上。惠特曼喜歡約翰·穆爾萬尼的著作: 我在這幅畫前坐了一個多小時,完全沉浸在第一觀感中。我可以說它是一幅12×22英尺的的巨幅油畫。畫幅全被占滿,但還沒占滿……一窩窩蜂擁而至的野蠻的蘇人,頭戴無簷戰帽,如同一股兇猛的颶風,狂怒地騎著矮種馬,穿過滾滾煙塵,從畫面背景處席捲而來。奇特的眾多的肖像!整個西部美國土著人邊疆地區獨一無二的典型性,無與倫比的英雄史詩,任何書中都找不到如此壯觀的情景——荷馬的沒有,莎士比亞的沒有。所有土著。人,所有我們自己,沒有比這更崇高的形象!可怖的場景中,大群肌肉發達,古銅臉色的人們,嗷嗷狂叫著,追趕著。死神已控制了這些。然而卻無人驚恐,他們英勇無畏,沒有人喪失理智,人人都迎著死神頑強地拼搏。……兩名死去的印第安人,似赫丘利般緊緊地抓著槍躺在前邊,十分典型化!士兵的臉,他們的姿態,一杆杆卡賓槍,寬簷帽,那冒著濃煙的草地;一匹匹圓國雙瞪的死馬,臉上浮出猶如人類般痛苦的表情;還有那畫面背景中頭戴戰帽的密密麻麻的蘇人,卡斯特與庫魯克的手下,確實,整個場面,無法形容,森嚴恐怖,然而,它卻以奇妙的誘惑力永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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