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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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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6年,在回答由格雷厄姆中尉提出的大量問題時,戈弗雷描述了他首次察看卡斯特戰場的情況。視野中的色調使他大吃一驚。「一具具潔白的屍體,一匹匹暗棕色的死馬……幾乎是灰白色的土地上佈滿了一叢叢紅棕色的草叢……」他說,從遠處看,這些被剝得淨光的男子有如白色巨礫石。他聽見威爾喊道:「啊,他們看起來多麼潔白啊!多麼潔白啊!」

  200多具人屍70多匹馬屍,在六月炙熱的陽光下暴露了兩三天后埋葬隊才開始工作。列兵貝裡與斯萊珀回憶說,他們是在27」日參加埋葬工作的,瓦爾納姆說是28號,也有人說是29號。被派去掩埋屍體與遺骸的士兵們在挖掘墳墓時,只得強忍著噁心與嘔吐。所以,掩埋屍體的事只能草草了結。那些被認為是軍官的屍體,被用肘輕輕地推進淺淺的塹溝裡,每個軍官的名字被寫在一張紙條上,然後塞入空子彈殼,再把它們砸入插在溝旁的一個標樁頭或一根棚屋杆節中。

  被認做是士兵們的屍體則被草草地隱藏在野草叢中,上面撩上幾鍬土。他們也試圖設法辯認他們,但幾乎認不出幾個來。他們的面容都被恐怖與極度的痛苦弄得極大地變了形。一些面容被用戰棒、石頭砸擊得血肉模糊,連同吞噬血肉的昆蟲,粘結成一個脹大的硬殼。列兵科爾曼在尋找他認識的騎兵,他說,所有屍體都被「可怖地肢解了,印第安人甚至把他們的仇恨向軍馬發洩,他發現一些馬的頭皮也被揭掉」。列兵戈爾登說,大部分屍體被砍剁得無法處理。好幾次,他看見掩埋屍體的士兵們在拖拉屍體時,把被拖拉的肢體拉掉。

  第七騎兵團的美少年,卡斯特的妹夫詹姆斯·卡爾洪由牙齒中的填塞物辯認出來。莫拉上尉查看了卡爾洪的屍體,他寫信給瑪吉說,他的面容與四肢未被毀損,也許這樣,但更可能是莫拉上校想要安慰可憐的寡播。

  不用懷疑,許多屍體慘遭淩辱。雖然一些查看戰場的騎兵沒有注意這些——這似乎是不可能的——或者做了證明。軍士奈普沒有回想出任何人的頭皮被揭掉的情況來,他認為屍體已被如此狠毒地砍剁以至於沒必要進一步去毀容了:「最多見的殘殺是把整個頭頂從前腦門或從眼睛部砍掉……」

  軍士雅格布·亞當看到了不同的場景:「一具屍體可能是用利刀,從胯關處切掉大腿,刀口仔細得竟未露出一點腸子。用了可以想像得到的辦法,對這些肢體做了肢解,一些從肘關節與膝關節處切砍,而後背上紮滿了箭……」

  列兵喬治·格利斯找到了和他同睡一床的湯姆「老闆」特溫德。他被從大腿處劈開,一隻大腿一直被劈到肩頭,「雙腿中各紮了一根箭,受傷的馬躺在他身旁,痛苦呻吟著,我們用一把血淋淋的斧頭,砸了它的頭……」

  那是政府曾經發給他們的斧頭。

  有人把卡斯特部隊的被殘酷肢解說成是部分地由於印第安人的極度悲切之情,他們難以理解為什麼這些士兵們總要驅趕他們?為什麼總是不讓他們這些部落單獨地呆在他們世世代代居住過的這塊土地上?不讓他們安閒地打獵,釣魚,追殺野牛7他們弄不明白,為什麼要他們一年四季定居在一個地方?為什麼非要把他們原曾狩獵的生活改為務農不可?他們不明白土地怎麼能佔有呢?他們認為大地是為每個人創造的,不能由個人或團體將它佔有,也不能用犁耕來破壞這些綠色植物,這明顯地違背了至上的神靈的意願。

  而這些白人則認為:白人的生活方式就是全能的上帝選擇的方式。他們持續不斷地尾隨著這些印第安人,對他們進行威脅、許願、微笑與哄騙。而今,卡斯特的兵團,這些從遙遠的新拓區來的人,又來攻擊一個夏令營。所以,印第安女人一邊為她們死去的丈夫、兄弟、兒子悲痛地嗚咽著,一邊又回到這些赤裸的白人屍體旁,舉著屠刀、斧頭,砍掉他們的的指頭、雙手、陰莖,並用石斧痛擊猛砍眼前就要死去的騎兵們。

  著名的卡斯特將軍的傳記作家惠特克開始用他神奇的速度進行創作。由於這位作家對卡斯特的無限的崇拜、仰慕,使得該傳記成了一部無聊的頌詞。然而,他忽而激情奔放的感觸,坦誠的思想表露,又使文章的情趣大為增色。那些被淩辱被殘酷肢解的屍體使他十分震動,並作了強烈的反應。他說,這種行為不但使白人恐怖、震驚,也使他們困惑難解。在18世紀紅白人種的戰鬥中,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現象,19世紀早期也未發生過這類戰爭。

  卡特林,邦維爾,肯德爾,劉易斯與克拉克,所有這些早期的旅行者們,在他們抵達加利福尼亞西部的弗裡蒙特市時,都從這個大平原上穿過。在他們同印第安人的小,1、爭議中,找不到這種不堪入目的暴行記錄。總的看來,他們是具有不開化的野蠻特徵的可愛的人們。而如今,不用懷疑,這種暴行隨處可見,而且,只要你從圍繞這兩個時期的現實去裁斷,也就沒必要去探究這些殘忍的現實的緣因了。我十分強烈地傾向於用仇恨與輕蔑來描述這些雙邊關係。它是從對這塊土地的自然資源的爭奪開始的,即從一個世紀的森林,轉到1850年的大平原。這些印第安人基本上是在忍受邊疆居民與老練的正規軍的管制,而那些邊民與士兵都體力強壯、超過印第安人,他們是更精良的射手,也是近于優秀的騎手,總而言之,野蠻人敬慕體力強健勇猛而有膽識的人們,所以,在那些日子裡,強烈的跡象表明,在他們敬重白人時,他們更為能揭掉他所崇拜的一個勇敢的白人頭皮而感到榮耀,而根本不屑在他死後肢解屍體。

  眼下,情況變了,在一人對一人的對手仗中,他們明白,幾乎所有這些新入伍的正規軍都懼怕他們,那些同他們相遇,且被他們肢解的邊民,不再是些勇敢的獵手了;而且,在他們眼中,這些邊民只不過是剛冒出地的嫩苗罷了。他們以仇恨蔑視的眼光,把這些邊民們看作是儒怯的庸碌之輩,然而卻慢慢看出他們還要屈服於這些可卑的傢伙,於是,他們便士口同痛擊可卑的人那樣,以把他們砍為碎塊為快。

  湯姆·卡斯特受到了更加慘無人道的對待。他臉朝下,身上密密麻麻地紮滿了箭支,後背與腦殼全被擊碎。他的腹部被橫、豎剖開,內臟全部裸露在外,喉頭被割,頭皮幾乎被剝光,只在後脖頸上留有幾根頭髮。翻譯弗雷達·傑拉德說,他的頭部中了一箭,箭紮得很深,穿入腦髓拔不出來,容貌已經腐爛得無法辯認。但一隻胳膊上刻有一面奇特的美國國旗,自由女神和他的姓名首字母:TWC。

  雷安軍士說,他的頭蓋骨「被擠壓得如同人手那樣扁平」他猜測,這可能是一個印第安女人幹的,因為我們發現大量的石棒褪,這是些一頭包著皮子的圓石槌子,印第安人通常用這些棒槌砸牛骨髓。

  戈費雷說,在他低頭察看這個赤裸的後背時,懷疑可能是湯姆的屍體,因為他們時常在一起游泳,熟悉對方的形體。

  麥克多爾說,湯姆是由南北戰爭中留在左面額上的一個子彈傷疤和一隻割斷的食指辯認出來的,然而他沒有講過這些難以理解的受傷情況。

  湯姆的臉朝下,可能死在一名夏安人手下。喬治·本特說在他們看來,要讓一個敵人的臉朝天,是不吉祥的。他說,1865年,在同「烏鴉」人戰鬥之後,一位老夏安人跳下馬,把被打死的「烏鴉」部落屍體的臉全搬得朝下。本特也說,他也見過一些白人是按他倒下時的樣子留在那兒。這些都反映了這些部落人民對白人的仇恨之情。

  「木腿」描述了一具屍體,說可能是湯姆的。這位士兵胸部與雙臂的紋刺可能吸引了印第安人,他們由此斷定他可能是士兵們的首領,特別是紋刺中那只展翅的鷹,加之他穿的是鹿皮襯衫。但這具屍體的頭被砍掉了。然而,湯姆雖被肢解,頭並沒有被砍掉,所以這位有紋刺的人可能是另一個人。

  另外兩具屍體也吸引了印第安人:黑皮膚的艾塞亞和一個牙齒中鑲有金子的人。「木腿」說,我們既不懂這藝術怎麼會跑到牙齒上,也不懂為什麼要把它粘在牙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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