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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伊麗莎白回憶說,她剛剛從帳篷中爬出,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河灣,河水上漲到35英尺高。平日這條河僅僅是一條沖溝,只在河床底流淌著一股細流。此刻,河水已經溢出河岸,形成了彎曲的支流。「我們頭頂上方的整個弧形天空如同著了火似地通紅一片。大家都被這些耀眼的光嚇呆了。兩個懸崖之間,奔騰狂囂的急流水面還在慢慢上漲著。我們原先居住的河兩岸已成為一條寬闊的新河流,溢漫在原來所有地面……」一個被淹死的人被一棵樹擋住,在爆裂的閃電中,她看見他的臉由於痛苦而萎縮了,眼睛鼓凸出來。

  置身於這令人驚恐的場景之中,簡直猶如置身於16世紀人類的倒數第2個時刻之中。流浪者狐猖與名叫達爾卡的白色叭兒狗,掙脫了它們的拴繩開始咬打起來。它們老早就是一對仇敵了,此刻正進行著一場極其野蠻、殘忍的戰鬥。閃電哧哧地鳴閃著,恐怖的洪水變得越來越洶湧,它們兩個在汙髒的雨水中滾打著,每一隻都力圖用自己的吠齒咬入另一隻喉頭中,這顯然驗證了一則民族寓言:「雨中狗鬥」。

  天破曉時,雨住了,可軍營駐地成了一個汪洋中的海島。半早上時,洪水開始減退,現出了一個可怕的場景:一名被淹死的士兵被埋在河岸的泥沼中,他曾經不停地呼喊救命。伊麗莎白說,要是他們曾伸出一隻手援救的話,幾乎是可以避免看見這具膨脹的屍體的。

  詹妮·巴尼茲寫道,在洪災混亂中,伊麗莎白以她有教養人的沉著與鎮定說:「好了,我們將一同沉沒,很高興將軍不知道我們的沉沒。」

  在她的回憶錄中,她心甘情願地承認說自己曾做了一個怯懦之人,她把自己描述為19世紀密執安的一株金銀花。再沒有什麼比被一個勇敢毫俠的男子——更應當說是她的丈夫把她從危機中解救出來時,更令她快活的事了。那是當把她從令人驚恐的4輪馬車中的塔蘭圖毒蜘蛛的威嚇中解救出來時的情感!當時,她顫抖地縮作一團,而剛勇的旁觀者們卻一把抓住毒蜘蛛的支脈。還會有什麼更令人滿意的事情呢!可是,此刻,事實上她可能會被淹死,而此刻,保護她的丈夫卻遠離在外,此刻,她竟然魔術般地變成一名自我保護者。有一件事,她沒有講,那就是要是洪水再上漲一些的話,每一位海斯堡的女子都會猛地伸手去抓拿那些格林機槍的,這可是當時帳篷裡最重的設備了!

  邁爾斯將軍把這場恐怖的巨大洪災怪罪於巨大的野牛群,說是由於他們沉重地踏實了地面,使地面上的水無法滲透下去,便急速暴漲、迅速淹沒了低窪地。

  卡斯特在大平原上呆的這些歲月,足以使他完全能想像到洪災的景況,他十分焦慮地急速向南推進。途中,他遇見了一列車輛縱隊。由本廷上尉警衛,是為華萊斯堡運送補給品的貨車隊。對此,出現了一點不相吻合的情況:無人知道這支補給車隊正潛帶著霍亂病毒朝華萊斯堡開去,可卡斯特在《我的一生》中寫道,華萊斯堡早已暴發了瘟疫。他說,這個駐地的負責人告訴他,除非能得到較好的給養,否則不可能把瘟疫控制住。其實,這位負責軍官說,沒有足夠的理由說明在那裡發生時疫。也就是說時疫很快會在那兒傳播來的,但卡斯特為了替自己東進尋找充分的理由,竟提前幾天說那裡已流行瘟疫,甚至還誇大了糧食短缺與壞血病的情況。後來,他可能解釋說,他從他的軍隊中挑選了近100名身體強壯的士兵,使他們也能強行穿過哈克堡,能儘快把急需的給養帶回華萊斯堡。

  這場霍亂究竟何時何處向西部劫掠性蔓延,人們都不清楚,但它們的主要攜帶源卻是第38陸軍兵團。他們是在該團開始朝新墨西哥的聯邦堡轉移前,在利沃文斯堡傳染上的。為什麼讓一個患傳染病的軍團從有人居住的城鎮穿行,只能由一個有才幹的官僚來解釋,可是,38團被朝西調遷,該團也就把病毒帶到沿路各處。

  卡斯特離開之後,本廷的給養車隊抵達華萊斯堡,瘟疫便襲擊了這個堡。7月28日,巴尼茲給詹妮寫信道:「我們成了出眾的時髦人物!同其他人一樣,我們染上了霍亂病,並開始覺得是一個重要的城裡人!僅僅想一想,一個晚上死了七個……對,一個晚上死了七個人,那麼下一天會有更多的……」

  不管怎麼說,卡斯特從本廷的給養車上取得了給養,並急急朝前行進。接著,在站岩堡,他遇見了兩輛郵車,由於猜想其中有一輛中有妻子的信,便開始搜尋它。後來,他在為自己的非法行為辯護時,竟堅持說他在尋找軍令。

  此時,跟隨他的騎兵們個個累得昏昏沉沉,馬的腳步也開始踉踉蹌蹌,隊列開始變成歪七扭八。他自己也不能安坐在牝馬范喬的背上了,於是,他派了一名軍士帶了六名士兵,查看掉隊的士兵,並把精力殆盡的馬匹擊斃,免使它們落入印地安人手中。卡斯特牽著牝馬走著,那位軍士帶的小分隊在執行命令中,遭到五六十個夏安人的襲擊。兩名士兵被砍了頭,軍士與其餘四名士兵在唐納站追上隊伍,卡斯特為吃飯,已在該站停留了好長時間。遭受襲擊一事似乎沒有引起他的太大關注。唐納站負責人,一位中尉在給雙親的一封信中說,卡斯特吃完午飯後,一句話也沒說就騎馬走了。

  在卡斯特看來,這幾乎是沒什麼必要去重視的事件。他在自傳裡記述道,在停下來使馬歇緩的片刻功夫,發生了一件引起他注意的事,有25名或30名印第安人襲擊了一股掉從的士兵:「由於那裡有守衛該站的分隊,時間又緊迫,我們繼續挺進……」

  巴尼茲記述了有關卡斯特這場被譴責的旅行:「他們必定說,他只是在這條路途中揮霍這支騎兵!不管什麼時候,一匹馬跑不動了,或一名士兵病了,或由於中暑昏暈過去,那麼這名士兵或這匹馬,或者兩者就會被棄在路邊,直到那些可悲的夏安人趕到。瞧啊,這些夏安人如同清掃公路的清潔工,而這些馬匹與人也便有了終局!然而,我不相信這些謠傳,縱使偶爾會有一匹疲憊不堪沒有騎者的馬來到兵營,馬鞍上帶的鮮血已給出某種憑證……」

  瞧啊,這些貧窮的夏安人,或者,瞧啊,這些貧窮的蘇人,科曼契人,猶他人,阿拉伯霍人,基奧瓦人,阿帕契人,或不管什麼人,這樣的感歎語由於它沒有具體的指定代詞,常常出現在邊疆日記中。每一個騎兵都知道,這是有關天真的人道主義者亞力山大教皇嘲諷劇中的臺詞:

  瞧啊,這些可憐的印第安人!他們質樸的頭腦。

  瞧啊,上帝在雲端……

  卡斯特極度地牽掛著妻子的安全,至少,十分渴望同她團聚,然而,他未能在海斯堡見到伊麗莎白。於是,他坐在一輛由騾子拉的救護車,由弟弟湯姆和庫克中尉陪同,行進60英里地,趕到另一個兵站——哈克爾站。

  在哈克爾,這位被剝奪了生活急需品的丈夫獲悉他的金銀花安然無恙,可她已被護送到東部的萊利堡,於是他又乘上「太平洋——堪薩斯」火車,繼續他的旅程。

  伊麗莎白認為,他做了如此漫長的艱辛的顛簸旅行,僅僅是為了同她在一起,簡直是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在《宿營草原》的結尾寫道:「1867年夏天,曾經有過一個令人渴望、極其美好的一天;那是屬￿我的一天,它幸福地留入我的記憶中。它既存留了我們的歡樂,也是我們淒涼生活的一個映證!它將始終是屬￿我的一天,並在歲月的流逝中得以永存!」然而,美國政府卻以軍國主義窮兵黷武的觀點,看待了這場羅曼蒂克的旅程。美國政府最關注的是他的軍團,是對堪薩斯西部的綏靖。7月28日,這位勇敢無畏的丈夫被逮捕,並在等待軍事法庭的審理。在那些年月裡,對一名新兵來說,軍事法庭的議程和現在法庭的議程十分不同;在僅僅一年裡,就出現了13000多個軍事法庭人次——差不多每兩名現役軍人就有一個上了軍事法庭,但對有軍銜的軍官來說,審判就不同了。

  在被捕兩個月之後,對他做了審判,他犯了8條有事實根據的罪狀。華盛頓軍人司法部審閱了證據與審判程序,並向陸軍大臣洛倫茨奧·湯姆斯做了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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