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晨星之子 | 上頁 下頁
三四


  途中,一個奧格拉拉男孩死了,他們用窗簾把他裡起來。這些窗簾曾經垂掛在她堪薩斯家中的窗子上。他們把孩子的屍體用一塊紅毯子和白人國土上使用的幾件物品裡起來,放在屍架上,然後繼續前行。

  到了高原後,暫時改由一幫安克帕帕人監管她,因為奧格拉拉人想要得到政府的津貼,便十分合理地依據美國人的觀點這樣推理行事,如果帶著一個白人俘虜進入代理區,那將會是不符合外交手段的。

  同這些人在一起的最後那些日子,使她被迫當了一場大屠殺的見證人。一艘黃石河平底船上的移民愚蠢地在河岸邊宿營,致使全船人無一人倖存。在被揭掉的頭皮中,有一張女人的長著四英尺長光亮而柔順的栗色頭髮的頭皮。然而,那天晚上,獲得這個戰利品的鬥士卻沒有去參加慶祝會,她問他為什麼不去跳舞,他便走入棚屋,出來時,拎著一件被血水浸透的血衣。他解釋說,他已做了思索。凱利夫人好似認為,他受到良心的責備,感到悔恨,也有些困惑不解,因為,他曾被教誨屠殺婦女與兒童是不光彩的。

  11月末,遵照同薩利堡軍官的談判,她又被轉交到一些「黑腳」人手中,由他們把她護送到該堡。沿途,他們越過了一個大沙梁,在那,她看到許多貝殼。她詢問,海貝殼怎麼會到了這麼高的地方,但被告知,大海席捲了這個國家,僅有一個人逃脫,他和他的家人在汪洋中航行,直至海水全部退去,就這樣他成為所有印第安人的祖宗。

  他們策謀讓薩利堡的軍官們認為,「黑腳」人將要用禮物做交換釋放她。按其陰謀,幾名「黑腳」人就可以進到用鐵絲網圍住的兵營大門,之後就把住大門,不讓它關住,藏在近處的一支戰鬥隊,會騎馬從山嶺直沖而入,那麼,所有同他們相遇的人全會被殺光。計謀十分險惡,要不是由於凱利夫人的話,計謀就得逞了。凱利夫人對蘇人的這些計謀十分清楚,在談判時,她設法警告了輕信的白人。那時,薩利堡十分虛弱。1864年冬到1865年冬天,駐紮在這裡的每個人都認為,多虧凱利夫人一張幾乎難以辨認的條子救了他們,那是用軟鉛彈頭寫在撕下來的帳單上的條子。

  12月12日,「黑腳」人把她送交堡裡。他們必定是覺察出受騙了,因為,待他們進去之後,大門立刻被關上。

  她的丈夫還活著。在他們的四輪馬車遭受洗劫時,太陽已幾乎落山了,他在垂落的濛濛夜幕中逃跑了。所以,他們重新團聚,可她發現他已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頭髮變成灰白色,然而,他們才僅僅分別了五個月。

  在她被逮住的那天晚上,她不知怎麼竟把自己的女兒藏起來。她告訴女兒悄悄地躺著,別出聲,這兒離救援處僅幾裡遠,第二天,拉臘米堡的士兵們會發現她的。但她終於獲悉孩子已經死了,身上中了三支箭,頭皮也被揭掉。凱利得知這一消息後,聯想到一個紀元前的一篇傷感文學來,文章以散文體的形式,濃郁的筆觸,表達了那個時代十分高深的民眾文學素養:

  確實,數著麻雀,喂著大烏鴉的他,在那令人心馳神往的時刻並非沒有注意到她。然而,由於那天堂搬王國的吸引,僅僅對她輕輕的一瞥,她顫動的心也充滿了甜蜜,忘卻了死亡之痛苦。就是殉難者斯底芬,看著他頭頂的天堂,也全然忘卻遭受磨難的地獄。

  列兵布拉德利在日記中提及,當他從蘇人的屍架上發現了範妮·凱利署名的信後,覺得這個名字很熟,苦思了許久之後,終於想起來了:「幾年前,我曾在什麼地方讀過有關她的贖救事蹟的報道,後來,見過有關她親身閱歷的一本書。」他沒有披露她殘破的紙片上書寫的內容,可能是與襲擊薩利堡策謀無關的事。或者是想交轉給白人手中的什麼。這必定是她沿途丟下的數張信中的一張,或者是委託那些流露出同情心、並時常走訪新拓區的印第安人帶的便條。

  這個印第安人為什麼要把它保存下來,而不是把它交給懂英語的白人去領取賞金,令人費解。其餘信件,僅僅是由於保存這些信件的人不懂它的意義,使它們得以在反對白人的印第安人村莊被發現。在1867年的「巫棚屋」和平會議上,記者們注意到夏安女人在收集被丟棄的信封。她們把信封藏在自己的衣服裡,或用雙手捧著它們騎馬跑開了。白人的筆跡吸引了他們,可為什麼?也許,她們認為,如果她們長久地瞧著這些筆跡,便可以如同白人一樣,用信傳遞感情了。

  不管出自何種特殊原因,這名被李·萊福吉從屍架上挑剝開的兩年前死去的中年蘇人,把凱利夫人的信視為珍寶保存了下來。

  列兵布拉利的情感,難以從這些飽含著血淚的話語中驅趕開,他痛苦地一聲聲悲歎著,悲痛地大聲疾呼道,「啊,有多少可憐的婦女,她們慘遭了比死亡更加屈辱的折磨啊!」

  她並沒有遭受踐踏,無論奧格拉拉人,安克帕帕人還是「黑腳」人,都沒有在肉體上淩辱她。他們僅僅是命令她做更狠毒的事。「可是,我絕對沒有遭受任何人的鄙俗的侮辱,哪怕是輕微的動手動腳。他們這樣對待我,目的是想讓我成為他們命運的抵押品,要我充當見證人。」

  這樣一些蘇人——不願受約束,頑固而執拗!庫魯克將軍動用了優勢兵力,對他們進行了兩次掃蕩攻擊,兩次都退卻了。此刻,他才是真正捅了馬蜂窩,使自己殘遭痛蟄。在黃昏籠罩的大比格奧,部隊沿「野鵝灣」紮下營帳。他坐立不安,焦慮地等候著消息。

  三路縱隊原曾奉命,要像捕獲兔子的食肉猛禽的利爪那樣,一下子踏在那些野蠻人頭上。雖然庫魯克的一爪受傷了,但那兩隻利爪還在往前伸著。特理與卡斯特正從達科他地區的林肯堡出發,往前趕著。一邊警惕地搜尋敵人的蹤跡,一邊也在沿黃石河查尋著吉本的偵察兵。吉本從黃石河下游北岸緊趕著,列兵布拉達利,湯姆·李福吉以及23名敏捷的「烏鴉」人打頭走著。這些「烏鴉」人對蘇人了如指掌。

  5月23日,也就是布拉達利在一個屍架上發現凱利夫人的信後的第三天,有三個人放任地離開了吉本的營地,想去捕點小獵物。他們埋伏在一條沖溝裡,但全被殺死。保羅汀(gauldinn)醫生的屍體解剖是純職業性的,也是內行的,他給出了三個人的死亡報告:列兵奧古斯丁·斯托克爾,斷了氣,兩顆子彈從左下顴穿過,從另側飛出,把大半拉舌頭帶出來,第三顆子彈擊中「右額骨」,擦右耳飛出;腦袋上還插入兩把刀,「一把從後上方插入,一把在左下方的脖頸處」,第四顆子彈穿過腦子從後面飛出,打穿了一個窟窿,「腦子從洞口流出」。還有一些非致命的傷:「子彈同時穿過兩個肘關節……」

  列兵亨利·雷麥爾——保羅汀叫他雷麥耶:「腦殼被槍托或石頭擊碎。左耳垂被割掉……」

  蒂馬斯特·奎因——保羅汀叫他奎因:「子彈穿過後耳骨向下經過脖頸,兩處被石斧砍斷……」

  保羅汀醫生弄錯了,印第安人沒有使用石斧;奎因的脖子是被斧頭或短柄斧砍斷的。至於保羅河偏執的級字法,已是習以為常的事了。確實,他甚至在書寫自己的名字時也出錯,時常把字母寫倒,有時把「Paulding」寫成「Pauldnig」。你會詫異,一個大夫腦子竟然這般混亂,然而,人們好似還沒有發現他在手術中犯過類似的疏忽差錯。

  亨利·弗羅曼上尉的日記也提及了這一事件,仿佛是十分隨便記的,在記述了三個人未獲准許離開營地之後,一個名叫查斯納特的小販,從博茲曼河下游趕來,「他要用8美分賣土豆,用互元賣黃油與雞蛋。但部隊卻沒有按這個價買任何東西。雖然急迫需要雞蛋,卻又無錢支付。收到薩利的兩封信。報告說,印第安人正在過河……」

  一個名叫湯普遜的要人,把查斯納特先生船上的所有8加侖啤酒全部買了,那晚,在他的帳篷裡舉行了一場小聚會。

  三個魯莽的獵手的屍體被縫裝在毯子裡,埋在一個墓穴裡。黃石河對岸一幫蘇人注視著他們的埋葬儀式。「斯托克爾緊挨一棵樹」,保羅汀記述道,「奎因裡了兩塊毯子,雷麥耶朝北躺在中間,裡了一塊毯子,蓋了一塊綠毯,這是由『烏鴉』首領『露臉』給裡蓋的,以表達他的悲痛……」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