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晨星之子 | 上頁 下頁
三二


  他們奪走我手中的卡賓槍,朝我頭上拋來了套馬索,捆住了我的一隻腳,我無能為力了。所有這些僅僅是瞬間的事,我拼命掙扎,卻徒勞。直至什麼東西猛擊我的腦袋,使我失去了知覺。在我倒下時,一顆子彈擊中我的身子。

  我想,大概是這粒擊中我的子彈使我清醒過,因為我感覺到我正被一匹小矮種馬從套繩的另一頭拉著,它在地面上以輕快的步伐把我往前拖著。我想,自己大概或者被拖死在馬蹄下,或者在被送走之後用另外的酷刑折磨死。

  他們也逮住了第三騎兵團L連的我的另一名夥伴貝內特,把他剁成碎片,裝在一個盛糧的口袋裡。

  我被這樣拖拉了一段路之後,騎兵軍團的一名士兵襲擊了捕獲我的人,這些印第安人害怕被逮住,才把我扔下……

  當今的軍事學家們對玫瑰花苞灣這場戰鬥抨擊說,它或者是一個平局,或者是庫魯克受挫。不用說,這是他反擊印第安人獲得最小成功的一場戰鬥。從傷亡方面來看,應當是成功的。因為敵方損失了30到40人,而他僅有9名騎兵和1名肖松尼人被殺。「狂馬」說被殺死的印第安人是36人,要是他們把殲滅卡斯特的那些兵力也做部署的話,白人的傷亡數字會對庫魯克極為不利。實際上,「烏鴉王」與「苦膽」兩位令人驚駭的傑出首領沒有參戰。

  伯克聲稱,這應當是一場勝利的戰鬥。他說,他們把敵人緊追了七英里,並控制了戰場。事實確也這樣。換句話說,他們只完成了極小的任務。因為,他們除了剩下的4天口糧之外,幾乎就沒有什麼了,所以,他們所能做的只是返回到輜重隊。

  總之,數字的統計很少能夠表達一件事情的全貌。被殺的這名肖松尼偵察員,至少是因玩忽職守造成的,幾乎不值得在政府的功勞薄上破費筆墨。他的名字已被忘卻,甚至不算是一名鬥士,僅僅是個男孩子。他征得華什開首領的同意之後,到玫瑰花苞灣某處的泉水或小河邊取水,塗染面孔。保金說,他差不多已經做好了參戰的準備,把「他的魔力歌①唱完了一半」,這時,蘇人或夏安人發現了他,從背後給了他一槍,並揭掉他的頭皮。「從後脛到嗓頭全剝光,留下一具可怖的白色骷髏頭骨。這是這個男孩的第一場戰鬥……」「烏鴉」首領「多妙計」說,這個男孩不是一個肖松尼人,而是李人。他同肖松尼人一道生活了許多年,他們把他看作是自己部落的人。不管他身份如何,他同另外九名死亡的士兵一同在這天深夜被埋在河灣旁的一條深溝裡。這十具屍體,還有裝在麻袋中的貝內特的屍塊被用土與石塊覆蓋住,然後在上面點燃一堆篝火。火燒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庫魯克將軍帶領他的全軍從整個場地走過,防止挖的墳坑留下什麼蹤跡,讓那些野蠻人傷害屍體。

  ①魔力歌,印第安人唱的歌。

  撤退時,「烏鴉」人偵察員在他的功勞簿上加劃了最後的印跡——傳來一個求告喝水的聲音,「給我喝點水吧!給我喝點水吧!」他們發現一位瞎眼睛的夏安部落鬥士藏在岩石中,他大概是被領在這裡的,或者是他自己轉遊在這裡。聽到「烏鴉」人說話時,他誤認為他們是蘇人,便出聲呼叫。這些「烏鴉」人把他的胳膊與腿砍掉,以示應答。

  據記者約翰·F·蘇納爾蒂報道,名譽晉升上校蓋伊·亨利的頭部中彈,彈頭穿透雙頰,擊碎鼻子並打瞎了一隻眼睛。然而,他還是莫名其妙地挺坐在馬鞍上。他嘴裡呼呼地湧著血,但還在竭力鼓勵他的士兵。就在他用馬刺催促馬,率領一次衝擊時,昏暈過去倒在地上。蘇納爾蒂趕來發現了他,他多少還活著。芬納爾蒂用一塊浸透了血的軍服,驅趕著掠過他臉面的成群蒼蠅,並試圖使他振作起來。

  「沒什麼,」上校回答道,「因為我們是戰士。」

  布雷迪的描述則缺少了一點詩意:「沒什麼,查克,這就是我們為來這兒所付出的!」

  沒有人認為他會挨過那個夜晚,在聽到挖掘墳墓的聲音時,亨利自己也會這樣認為的。但他不同意他們那樣為他判斷結局。安桑·米爾斯上尉在聽到他遭受槍傷之後,跑來查問是否是致命傷。

  亨利上校說:「醫生剛剛告訴我,說我沒救了,但我不願去見上帝。」

  他們先用一個騾於擔架把他從河谷底抬走,但擔架杆太短,第二匹騾子的頭不時把他的頭撞得拱起來。接著,他們把他的頭腳倒換了一下位置,這使他好受多了,儘管任何時刻前面騾子的後蹄都可能把他的腦髓踢出來。

  阿索·尼克遜上校敘述道,在撤退時,擔架的一根抬杆撞到山腰的石頭上,把他拋到山坡下20碼的石頭中。他們跑到他跟前時,他已不會說話了。人們擦乾淨他身上的鮮血與塵土,給他呷了口水,此時他的感覺怎樣呢?「好!」半死的上校這樣低語道。他堅持說他從未感到這麼好過,感謝他們這樣慈愛地關注他。

  「多妙計」認為,這不是抬一位受傷的人的辦法。如用一個馬拉雪橇他不致於這麼遭罪。「我原想告訴士兵們怎樣處理他們的首領,但他們沒有徵求我的意見……」

  上校頭部被子彈擊中以及相繼所遭受的痛苦之事,似乎聽起來有些滑稽而被沖淡了。他認為,那仿佛使他感到是挨了一記耳光的子彈的襲擊,並沒有使他像一隻被滑膛槍擊中了的野鴨子那樣,啪的一聲倒在地上。他認為,他是下了馬才倒在地上的。他一定是半清醒、半迷糊,可以回憶起蘇人鬥士在他身旁的攻擊,而且,要不是勇敢的肖松尼人首領在他倒下的地方進行英勇搏鬥的話,他早已見了上帝,頭皮也會被揭掉。

  回味這次艱辛的征程時,他提及了蘇納爾蒂漏掉的細節:一隻騾子確實踢了他的臉,換成別人的話,臉准被踢破了。

  蘇人隨時會捲土重來,庫魯克將軍命令迅速撤退。騾子被強行鞭打而小跑著,他承認這樣跑使他更加難受,確實,他承認,當時寧可死也不願受這份罪。

  夜晚驟然變冷,並結了冰。他為氣溫變低而高興,因為,血流量可以減少。

  在穿過舌頭河時,他差一點被沖入水中。

  在野鵝灣基地紮營時,他們為他支起一個帳篷,遮擋那刻毒的太陽,並為他鋪了一張墊子,這使他感到舒服多了。

  在另外200公里的行軍中,他的護送人員設法為他打死幾隻小鳥,給他喂了些鮮美的煮小鳥的肉湯,還不時給他喂一匙白蘭地。

  就在渡船的繩纜剛剛斷了時,他們來到了範特裡曼堡對過的北普蘭特河岸。亨利稱它為令人沮喪的事。他們眼瞅著河對岸的房子、床鋪,還是被迫紮了營。一名軍官從范特裡曼堡乘小帆船劃過了普蘭特河。他告訴上校,要是他願意冒小帆船被傾覆的危險的話,他們將盡力把他帶到堡裡去。此時,亨利的眼睛已經全看不見,身於裡再多也不過只有一品脫血。如果這小快艇傾覆了,他可能會被淹死。可他願意碰碰這個運氣。那軍官用雙臂架著亨利,兩名士兵劃著艇,渡過了河。這時,他已在離前線300英里的地方。一周後,他活過來。一輛顛簸的戰地救護車,把他送往「巫人弓」,「太平洋聯合號」火車停在那兒。6月4號,他到了那兒,當時,城裡的每個人都在狂飲,喊叫,鳴槍,一顆尖嘯的子彈從他的帳篷穿過。第二天,士兵們把他抬上開往文明世界的火車。

  在拉塞爾堡,外科醫生每天檢查他的傷勢。雖然經歷了數次兇險的手術,他還是頑強地活了下來。

  兩個月之後,在一隻眼睛恢復了視力後,他被送到加利福尼亞去療養。不到一年,他又返回拉臘米堡就職。這是一位歷史學家所撰述的故事。然而,另一種說法是他去歐洲旅遊,直到1897年秋天才複職。不管哪種情況——10個月還是三年——上校算得上一位強壯而精力充沛的人!

  他自己認為,這次閱歷中,他本人並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事蹟。是的,他遭受了傷痛的折磨也曾差點喪命,但是,他是一名戰士,只有把感情深埋在心間。

  他說:「如我們後來所知道那樣,」在庫魯克從玫瑰花苞撤退時,印第安人之所以沒有重新攻擊,是考慮到了特理與卡斯特的軍隊正在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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