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晨星之子 | 上頁 下頁
二四


  加拿大的情況就不一樣了。赫德森的貝公司行使溫和的職權控制政策,他們懂得怎樣同這些印第安人相處。而那些新抵達這塊土地上的美國人,卻沒有耐心,並企圖瓦解、進犯他們。美國人像潮水般向西部湧去,撕割著這塊土地。商人威廉本特的混血兒子,喬治·本特說,移民乘坐的火車,長達數英里,裝有白帆布頂篷的巨大貨車,好似揚帆遠航的船隻。印第安人眼瞅著這一年四季越來越長嘎吱嘎吱馳來的火車,心裡完全可以預測到未來的景況。他們世世代代紮營地的三角葉楊樹,開始慢慢減少,一條條河谷中的野草被馬吃的貼到地皮。

  1849年的淘金熱,又給這兒帶來了傳染病病毒。蘇人與夏安人居住在離移民過往路線最近的地區,他們遭受到霍亂病的襲擊也最厲害。但是,可怕的流行傳染病,又向北波及到「黑腳」人部落,向南擴散到基奧瓦人與科曼契人居住的地區。本特訪問了這些空蕩蕩的村莊,一座座圓錐形帳篷裡,塞滿了屍體。

  1853年,長期從事貿易新近被指派為印第安人代理人的湯姆森·「破手」·菲茨帕特裡克,在夏安人,阿拉帕霍人,與蘇人部落旅行,看到「他們處於短缺一半糧食的淒涼景況。隨著野牛的迅速減少,他們眼巴巴指望的那些能夠補給食品不足的希望,也很快化成泡影了……女人們為日用品缺乏犯難而蹙緊了眉頭,兒童們則由於饑餓成天哇哇地哭喊……」

  一年之後,就在那個將要成為「狂馬」的男孩,長成十二三歲的少年時,一匹莫術人的母牛,在拉臘米堡東頭的一個蘇人營地徘徊。名叫「大腦門」的美尼考尼焦蘇人未能抵禦住這個誘惑物(不管是想要得到它的皮毛,還是想用大塊牛肉填塞他的肌腸轆轆的肚皮,是有待探研的事情)。按本特所述,那是一隻跛腿的迷失在路邊的牛。而謹慎的學者喬治·海德說,當一個莫術人去「引領這只受傷的、或變得衰弱的牛」時,它被「大腦門」擊斃。他認為,這個印第安人的行為「純屬挑釁」。那時,威廉·鮑迪克斯的祖父是附近一個貿易站的站主,伯祖父「肚子」給鮑迪克斯講述了這件事。鮑迪克斯說,一夥移民「把一隻殘破的牛丟棄在路邊」。歷史學家唐納德卜伯莎羅(Donald J·Berthrong)認為,「大腦門」本意是想殺死那個莫木部落人,不曾想卻擊中了那只牲畜。

  不管哪種情況,蘇人長者們為這件事的損失提供了公道的賠償,說是賠了10元,或一兩隻母牛。然而,事實卻由不斷增加的塵埃,變得迷離不清了。比較清楚的脈胳好像是新近從西點軍校來的一位愛挑戰的愛爾蘭中尉,約翰·格拉頓被派去逮捕「大腦門」。這既不合法、又十分愚蠢。因為它違反了1851年的拉臘米條約條款。該條款規定,紅種人與白種人只能懲罰他們自己的罪犯。而派格拉頓去逮捕「大腦門」更是愚蠢至極,因為蘇人非常恨他,誰不認識這個生瓜蛋似的利己主義者!在各種場合,他都是那樣神氣十足,並常常在兵站四處走動,不時向印第安人出示他的拳頭,罵他們是膽小鬼,要他們留點神。

  毫無疑問,格拉頓離開堡去捉拿「大腦門」就是希望惹出事端來。他告訴他的士兵們,「我發出命令後,你們就盡情開火」。

  他的武裝隊包括一名軍士,一名下士,27名不幸的騎兵,還有一個能嚇唬人的翻譯。翻譯叫古斯特·盧西恩,至少,他有點半醉。他騎馬繞圈子來回跑著,狂喊要把所有的蘇人殺死,而他古斯特則要吃掉他們的心肝。

  J·P·鄧恩在《山區大屠殺》中說,這幫瘋狂的傢伙。僅由9人組成。不礙事!最殘酷的「分子」是格拉頓的大炮:一門12磅重的野炮和一門巨大的榴彈炮。

  所發生的確切事情永遠難以知曉,好似舉行了一個商議會。會議期間,這位古斯特在喊叫中加了些辱駡性的話,士兵們端上了他們的槍,印第安人認為他們就要開火了。爬在鮑迪克斯貿易站公寓頂上觀看的人聽見一聲槍響,隨即是更多的槍聲。格拉頓命令用重型武器發射。這位伯祖父「肚子」告訴鮑迪克斯,店員多米尼克·佈雷在聽見第一聲槍聲之後,騎馬跑到附近一個小山坡上,然後「以最快的度速」跑回來報告說,蘇人營地開鍋了。這位商人和其餘幾個人——他們中幾個人同印第安女人結了婚——匆忙跑到營地,但已經太晚。

  格拉頓與蘇人之間的商談,可能由於令人不能容忍的誤解談崩了。他可能用蘇人激動的話語「Hownh!Hownh!」應答他們。那意為「是的」,「好」,「我同意」,但這些騎兵們卻聽成他在喊,「NOW!NOW!」(「動手!」「動手!」)所以,他們立即開槍。聽起來好似一齣戲中的幽默臺詞;聽起來,也似乎難以置信。可是,這卻成了卡斯特軍團不編置J連的一個原因。因為字母「J」在發聲時,會被試聽為「A」,而書寫形式又會誤為「I」。

  好了,事件平息下來時,除一人以外,這位喝醉的翻譯和所有白種人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死去。列兵約翰·卡迪或者是自己設法逃出,藏在野玫瑰叢中,或者是被那些不想引起對抗的印第安人藏起來。威廉·鮑迪克斯說,他的伯祖父「敏熊」在野玫瑰叢中發現了約翰,由於失血太多,他曾試用鼠尾草填塞自己的傷口。「敏熊」把他扛到貿易站,後來,又被送到臘米堡,在那裡,他死了。至於格拉頓,蘇人以極端的偏見結束了他的拜訪。他們用了24支箭,一支正中他的腦門。他的臉必定是被用石頭與棍棒砸成肉餅,因為,他們僅是靠他口袋中的懷錶,才把他辯認出來。

  唯一傷亡的一個印第安人,是布魯人首領「旋風熊」(或叫「制勝熊」,「使敵人潰散熊」)。他的後背被子彈擊中,可能是被格拉頓擊中的,或者是被喝醉的翻譯擊中的。

  於是,這些蘇人跑到鮑迪克斯貿易站附近,逢人便殺。他們最終被用錢收買,但始終不能平息憤怒,就劫掠了一個美國「毛皮公司」倉庫。之後,鑒於他們以前同白人打交道的閱歷,用一個馬拉雪撬載著他們受了致命傷的首領,向北逃走了。「旋風熊」很快死了。他的屍體按禮儀裝裡,被安放在斯內克河口附近的紐巴拉河岸的一個屍架上。

  格拉頓的士兵被埋在一塊高原上,墓穴挖得十分淺,大約一個月之後,一支莫木人旅行隊在向他們的指定地行進時,看見了隱約露在草地上的這些屍體的頭。

  東部各家報紙報導了一位勇敢年輕的西點中尉和他的所有士兵,被背信棄義地慘殺。同往常那樣,民眾做了要雪仇的應答。沒多久,又對格位頓及指派格拉頓去逮捕「大腦門」而釀成這場殘殺悲劇的上級進行了不公正的指責,說他們的愚蠢行動是由於中了一名奸詐的紅種人的詭計,根本沒有人傷及那條跛牛的皮毛或肋骨,只不過是為了把這些勇敢的士兵們從他們的哨所裡引出來罷了。

  一位部隊審查人員前去調查,記述了見證人們的證詞,並將這些證詞向上級呈報,還加了他自己的結論:「教訓這些野蠻人的時機完全成熟……怎樣評價與尊重美國人的權力、公正、慷慨與寬容呢?」

  這一結論意味著兩代人之間的微妙關係,然而,和平共處的關係被一代野蠻人取代了。阿拉帕霍人與夏安人未參與駐紮在拉臘米堡的格拉頓的愚蠢者們的行動。然而,他們的沒參與,只不過是欺人之談罷了。這些夏安人的代理人彙報說,在他的第二次拜訪中,他們表現的極其傲慢無禮——「是我從未見過的最無禮的印第安人!」他們繞牲畜欄策馬狂跑,朝我們的頭頂上方開槍,要求移民們不得再穿過普拉特公路旅行,伸手要4000元的現金,強詞要以槍枝彈藥做為向他們提供的管區年金儲備金,並要「提供1000名白人女人做他們的妻子」。

  夠了!

  後來被稱做「卷毛」的「狂馬」,被拉臘米堡會議爆炸性事件震驚了。在他的人民向北逃亡期間,他在沿途某個地方離開了他們。他在一個山頂上呆了三天,沒吃沒睡,希望神來引導他。為使自己一直保持清醒,思考這場同白人之間齟齬的經歷,他在腳趾間夾了卵石,還在後背上墊上許多石頭。他終於虛脫昏暈,看見自己的馬朝他走來,上面騎著一名鬥士。鬥士沒有誇耀他的頭皮戰利品,他的沒有結辮子的頭髮披散到腰下,一隻耳朵後邊掛著一塊光滑的棕色卵石。他的身子上塗染著冰雹點,一道道閃電似的條紋從他的前額直劃到下巴處。子彈與箭支紛紛朝他身上射擊著,但卻不能碰觸他的身體。一陣風暴從身邊卷過,可他卻安然無恙地從風暴中穿過。人們抓他,試圖遏制他,可他從容地從他們中間通過。他的頂上方飛著一隻紅背鷹。

  在快滿16歲並準備成為一名鬥士前,「卷毛」從未向任何人披露他所經歷的這次神秘的事情,但打那時起,在參加一場戰鬥之前,他總是在身上塗上白色冰雹點,在臉的一邊塗上紅色閃電,在一隻耳後掛了一塊棕色卵石,頭上頂著一隻紅背鷹,並朝他自己和他的馬身上撒一捧塵土,大概是風暴的象徵。他除了穿一雙鹿皮鞋、裡一塊腰布外,全身赤裸騎行。

  在快滿18歲時,他參加了一場反對阿拉帕霍人的戰鬥。那些阿拉帕霍人被誘迫在一座多石的山上。他數次朝他們衝擊,並殺死他們兩人。他也許忽略了他幻影中的鬥士沒有揮舞頭皮的事,竟然輕率地把他們的頭皮揭了。由於這樣做違背了主宰神靈的啟示,他的一條腿中了一箭。他在反對這些阿拉帕霍人的戰鬥中的英勇行為受到頌揚,在確認這些功績時,接受了父親的名宇:「狂馬」。而他父親,一個至善的奧格拉人,則把他自己的名字稱做「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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