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沉默的羔羊 | 上頁 下頁
三四


  「我想可以。瞧,這只蟲死之前曾借助自身的力想破殼出來。就在這兒,它已經在蟲繭上弄出一道不規則的裂口來了。這可能要花上一點工夫呢。」

  皮爾切將殼子上那道自然的裂口抹開,小心舒緩地取出了昆蟲。那一坨翅膀被水浸泡過,要將它們攤展開來猶如攤展一團潮濕的擦臉紙巾。看不出來是什麼花紋圖案。

  羅頓拿著書回來了。」準備好了嗎?」皮爾切說,「歐,前胸股節被遮住了。」

  「上唇的側突呢?」

  「沒有上唇側突。」皮爾切說,「請你把燈關掉好嗎,史達琳警官?」

  她等皮爾切的筆形手電亮了之後,才關掉了牆上的開關。他從桌旁退後一點站著,打著手電照那標本。昆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映照出那條細細的光柬。

  「像小貓頭鷹的眼。」羅頓說。

  「很有可能,可是哪一種呢?」皮爾切說,「請幫我們開一下燈。這是一隻夜蛾,史達琳警官——夜蛾。夜蛾有多少種,羅頓?」

  「二千六百……有描述的大概是二千六百種。」

  「像這麼大的可不多,好,你來瞧瞧,我的夥計。」

  羅頓那長著紅鬈毛的頭蓋住了顯微鏡。

  「現在我們得去查毛序了——仔細檢查一下這昆蟲的皮膚,慢慢將範圍縮小到一個種類。」皮爾切說,「這羅頓最拿手了。」

  史達琳感覺到,這屋子裡已流動著一種親切友好的氣氛。

  羅頓作出的反應是,和皮爾切就這標本的幼蟲期疣突是否排列成圓圈狀展開了激烈的爭論。這樣的爭論還一直延續到毛髮在腹部的排列問題上。

  「一種埃裡伯斯·奧多拉夜蛾。」羅頓最後說。

  「我們去查。」皮爾切說。

  他們拿著標本,乘電梯下到被製成標本的大象上面的一層,回到了那堆滿灰綠色箱子的巨大的方院。原先這一座大廳已被隔板分隔成上下兩層,以便為史密森博物館收藏昆蟲提供更多的空間。他們現已來到新熱帶區昆蟲部,正向夜蛾部走去。皮爾切查了一下他的筆記本,在靠牆的一大堆中一隻高及胸部的箱子前停了下來。

  「弄這些東西得小心。」他說,一邊將那沉沉的金屬門從箱子上推落下來擱到地上。「砸著一隻腳你幾個星期都得蹦啊蹦的。」

  他用一根手指在一層層的抽屜上很快地往下滑,選定一隻後拉了出來。

  史達琳看到盤子裡是保護著的很小很小的卵,毛蟲泡在一管酒精裡,一隻繭已從標本上剝開,那標本與她的很相似,還有就是只成蟲——一隻暗褐色的大蛾子,翅展差不多有六英寸,毛茸茸的身體,細細長長的觸角。

  「一種埃裡伯斯·奧多拉夜蛾。」皮爾切說,「黑巫蛾。」

  羅頓已經在翻書了。「熱帶物種,秋季有時離群走失至加拿大。」他念道,「幼蟲吃洋槐、貓瓣爪等類似植物。產於西印度群島和美國南部,在夏威夷被認為是害蟲。」

  操他媽的!史達琳想。「混蛋!」她說出了聲,「到處都是了!」

  「可它們也不是所有時候到處都是的。」皮爾切低下頭。他拽拽下巴。「它們是不是一年兩次產卵,羅頓?」

  「稍等……是的,在佛羅里達和得克薩斯的最南端。」

  「什麼時候?」

  「五月和八月。」

  「我剛才就在想,」皮爾切說,「你的這個標本比我們這個發育得要稍好些,也比較新。它已經開始破殼要從繭裡出來了。產地是西印度群島,或者也可能是夏威夷,這我能理解,不過這兒現在是冬天。在本國它要等三個月之後才能出殼,除非在溫室裡才能出現偶然,要麼就是有人飼養。」

  「飼養?怎麼養?」

  「放籠子裡,在一個暖和的地方,弄些洋槐樹的葉子給幼蟲吃,一直到它們作繭自閉。不難養。」

  「這是不是一種流行的嗜好?除專業人員研究外,是不是有很多人玩這個?」

  「不。主要是昆蟲學家,他們想弄到完美的標本。也許有些人搞搞收藏。再有就是絲綢業了,他們倒是養蛾,可不是這一種。」

  「昆蟲學家一定有期刊和專業性雜誌,還得有向他們銷售器械的人吧。」史達琳說。

  「當然,大多數刊物也都能到這裡。」

  「我紮他一捆給你。」羅頓說,「這兒有幾個人私下裡訂了幾份比較小的業務通訊——一直將它們鎖著,這些枯燥無聊的東西你就是看一眼,也得給他們兩毛五。那些東西我早上才能拿到。」

  「我會當心把它們收好的。謝謝你,羅頓先生。」

  皮爾切將有關埃裡伯斯·奧多拉夜蛾的參考資料複印了一份,連同那只昆蟲一起給了史達琳。「我送你下去。」他說。

  他們等著電梯,「多數人喜歡蝴蝶討厭蛾子。」他說,「可蛾子更——有意思,更迷人。」

  「它們有破壞性。」

  「有些是的,不少是的,可它們生活的方式各種各樣,就像我們一樣。」他們默默地等電梯再下來一層。「有一種蛾,實際還不止一種,是靠吃眼淚而生活的。」他主動提到,「它們只吃或只喝眼淚。」

  「什麼樣的眼淚?誰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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