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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8

  埃弗雷特·尤駕駛的是一輛黑色的別克車,後面的窗子上貼著一張保羅大學的標簽。他的身體很重,進這別克時,車身都略為向左人側了一下。克拉麗絲·史達琳隨著他朝巴爾的摩城外開去。正下著雨,天快黑了。史達琳作為探警,她這一天差不多就要過完了,卻再沒有第二大可以替代。她焦躁不安,只得合著擋風玻璃上刮水器的節奏一下一下輕叩著方向盤,以此排遺。車輛沿著301公路緩慢地往前爬。

  尤很機警,體胖,呼吸起來很吃力。史達琳猜他的年紀有六十歲。到現在為止他還很幫忙。耗掉的這一天不是他的錯;這位巴爾的摩律師出差去了芝加哥一個星期,下午很晚了才回來,一出機場就直接來到他的辦公室和史達琳見面。

  尤解釋說,拉斯培爾那輛一流的派卡德車早在他死之前就一直存放著。車沒有執照,從來都沒有開過。尤見過它一次,被東西蓋著存放在庫裡,那還是在他的委託人被殺後不久,他列遺產清單時為了確證這車存在見過一見的。他說,如果史達琳探警肯答應,一發現任何可能有損於他的已故委託人的利益的享,就「立即坦率地予以公開」,那他就讓她見這輛車。搜查證及其相應的麻煩倒沒有必要。

  聯邦調查局調一輛配有蜂窩移動電話的普利茅斯轎車供史達琳享用一天,克勞福德則又給她提供了一張新的身份證,上面直白地寫著「聯邦探警」——她注意到,這身份證還有一周就到期了。

  他們的目的地是斯普利特城迷你倉庫,大約在城區外四英里的地方。史達琳一邊隨著車輛慢慢地往前爬,一邊用電話盡其所能瞭解有關這個倉庫場地的情況。當她一眼看到高高的橘黃色標牌「斯普利特城迷你倉庫——鑰匙由你保管」時,她已經掌握了一些事實。

  斯普利特有州際商務委員會頒發的一張運費由提貨人照付的執照,開的是伯納德·加里的名。加里三年前在州際間搞盜竊物品的運輸,大陪審團差一點讓他跑了;他的執照如今正交由法庭複審。

  尤從標牌底下開進折人。他把鑰匙給門口一個穿制眼的、臉上長滿粉刺的年輕人看了看。門衛記下他們的執照號碼,打開門,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了一下,好像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似的。

  斯普利特這地方無遮無擋,風從其中直灌而入。我們人口中的一些人沒有腦子,永遠在無休止元規則地瞎鬧,仿佛在作布朗運動;這倒又像從拉瓜迪亞飛往華雷斯的離婚者,什麼時候飛說不準;斯普利特城就給這樣一些沒腦子的人提供服務性項目,而它的生意主要也就是貯存離婚者分道揚鑣後的有形動產。單位裡堆放的全是些起居室的家具、早餐時的全套用具、沾滿污漬的床墊、玩具,以及沒有沖洗好的一些東西的照片。巴爾的摩縣治安官員普遍認為,斯普利特城還藏有破產法庭裁決的相當可觀的值錢的賠償物品。

  它的樣子像一個軍事設施:三十英畝長長的建築物,由防火牆隔成一個個單元,大小如一個寬敞的車庫,每個單元都安有上升卷門,收費合理,有些財產放那兒已經有多年了。安全措施很好。地區四周圍著兩排防強風暴的護欄,護欄與護欄之間二十四小時有警犬巡邏。

  拉斯培爾那間單元倉庫是三十一號,門的底部已堆積了六英寸厚的濕漉漉的樹葉,其間還雜有一些紙杯及細小的髒物。門的兩邊各緊鎖著一把大大的掛鎖。左邊的搭扣上還有一顆印。埃弗雷特·尤彎著僵硬的身子去看這印。史達琳舉著傘拿著手電。這時天已薄暮。

  「這地方自從我五年前來過後好像還沒有被打開過。」他說,「你瞧這兒塑料上我這公證人章的印子還在。當初我不知道那些親屬會這樣爭吵不休,為遺囑驗證的事拖拖遝遝,一鬧就是這麼多年。」

  尤拿著手電和傘,史達琳拍下了那鎖和印的照片。

  「拉斯培爾先生在城裡有一間辦公室兼音樂室,被我關閉了,這樣可以免付地產房租。」他說,「我找人將裡面的陳設搬到這兒,和先已在這兒的拉斯培爾的汽車和別的東西存放在一起。我想我們搬來的有一架立式鋼琴、書、樂譜,和一張床。」

  尤試著用一把鑰匙開門。「鎖可能凍住了,至少這一把死死的。」彎下腰去同時又要呼吸對他來說很是不易。他試圖蹲下來,膝蓋卻好像嘎吱嘎吱地響。

  看到這兩把大掛鎖是鉻鋼制的「美國標準」牌,史達琳很是高興。它們樣子看起來可怕,但她知道,只要有一顆金屬薄板做的螺絲以及一把羊角鉚頭,她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讓那黃銅鎖柱啪的一聲彈出來——她小的時候父親曾給她演示過夜盜是如何干這活兒的。問題是要找到這樣的榔頭和螺絲;她的平托車裡連一點可以派派用場的常備廢舊雜物也沒有。

  她在包裡四處翻找,找出了她用來噴她那平托車門鎖的去冰噴劑。

  想不想進您的車去歇口氣,尤先生?您稍微去暖暖身子吧,我來試試看。傘拿走,現在只是毛毛雨了。」

  史達琳將聯邦調查局的那輛普利茅斯車開過來緊挨著門,這樣可以利用它的前燈。她從車裡取出量油尺,往掛鎖的鎖孔裡滴了點油,再噴人去冰劑將油稀釋。尤先生在車裡微笑著點點頭。他很能理解人,史達琳為此感到高興;她可以做她的事,同時又不至於讓他覺得被撂在了一邊。

  這時天已經黑了,在普利茅斯車前燈的強光照下,她感到自己的身體一無遮攔。車子的發動機在空轉著,耳朵裡只聽得風扇皮帶嘎吱嘎吱的響聲。她鎖上車,卻沒有讓它熄火。尤先生看上去是不像會害人,但她覺得沒有理由冒險,萬一被他開車壓碎在門上呢!

  掛鎖在她手裡像青蛙似的跳了一下,打開了在那兒,沉甸甸油膩膩。另一把鎖油已經浸過,開起來就更容易了。

  門推不上去。史達琳握著把手往上抬,直抬得眼前直冒金星。尤過來幫忙,可是門把小,他一伸手,之間就沒有多少空隙摳樣也

  就幾乎沒增加什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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