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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16.火災

  命運女神,做惡吧!你
  年復一年,無情卻又慷慨,
  將你盛滿暴怒的毒液
  傾倒于我們忠誠的頭上。

  1837年是加拿大歷史年鑒上絕不會忘記記載的一年。這年早冬天氣酷冷,到了二月份,溫度從零下十八度降至零下二十七度。說到某一天天氣的寒冷,好兄弟喬納森會極其簡單地說,那天早上是零下三十度,如果不是溫度計到頭了的話,溫度還會更低呢。

  七日早上天冷得厲害,屋裡一切液體的東西都凍住了。拉來生火的木頭都是濕的,燃起來太慢,使冷得發抖的婦女和孩子們一點沒有使用它的耐心。我嘟嘟囔囔地抱怨著捅了捅那可憐的火,試圖烤化凍住的麵包,並趁熱給哭鬧的孩子們穿衣服,但火就是捅下著。

  正巧一位老朋友,就是前面提到過的那位未婚女士,同我們住了幾天,她離開我們後又去看望我姐姐。因為她的幾個親戚要取道紐約回英國,並答應為老家的朋友們傳信,我忙了一整天收拾了一個帶往英國的包裹。

  早飯乃頭等大事,剛一吃完,我就打算帶這包裹去我姐姐家,但那天早上的嚴寒使我耽擱了許久,收拾完餐桌後時間已晚了。

  穿好衣服後,我發現空氣異常寒冷,以致我不敢冒凍掉鼻子的危險出門。我丈夫好心地自告奮勇代我前往。

  前一日我雇了一個年輕的愛爾蘭女孩,她的朋友們就住在附近。來我家之前她從未見過爐子,穆迪走後,臥室裡富蘭克林爐中的火逐漸熄滅,我也沒有管,走進廚房準備烤麵包。

  那個生性善良的女孩,聽到我痛苦地抱怨寒冷和點不燃的濕木柴,便想試試看能不能在我幹完活之前為我和孩子們生一堆旺火。於是一點沒提她的想法,她就從臥室進了花園,跑到柴堆前裝了一圍裙雪松木渣。由於一點不懂火爐的性質,她用這些易燃木柴塞滿了爐子。

  我一點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存在,直到我聽見劈劈啪啪、轟隆隆的木柴燃燒的聲音,聞到燃著的煤炭發出的令人窒息的煙味,這才驚醒過來,放下手中的活。我檢查了一下廚房的灶火,一切正常。我知道起居室裡沒有生火,但又無從解釋這燃起來的塵煙和煙味。我打開門,吃驚地發現爐子燒得火紅,從爐盤到通過屋頂排煙的高管都燒得火紅。

  我立即從支在廚房的女僕床上抓了條毯子投到冷水裡,然後把它扔到爐子上,再往上面倒水,直到下面的爐子冷卻下來。接著我又跑到頂樓,把屋裡所有的水,甚至裝在水壺裡的水,都倒在火上,試圖冷卻穿過頂樓的那些管子。我又派女僕出去檢查屋頂。希望昨天下的那場大雪能完全蓋住它,而不會引起火災。

  她很快回來了;跺著腳,扯著頭髮,發出一連串難聽的叫喊,據此我猜到屋頂也著火了。

  這可是個可怕的消息,當時丈夫不在家,屋裡沒有一個男子,且離任何人家都有一英里多遠。我跑到屋外確定這場災難的程度,發現屋頂兩根爐管之間著了大火。火發出的熱已消融了所有的雪,燃著的爐管裡躥出的一束火苗點燃了房上的木瓦。幾個月來立在屋邊的梯子兩天前被移到了路旁小山上的穀倉裡,是無法靠它救火了。我搬出餐桌,在上面放了張椅子,站上去竭力往屋頂上潑水,但用光了壺中殘餘的水也夠不著火。女僕仍在哭泣哀怨。

  「你得跑去求援,」我說,「儘快跑到我姐姐家,把老爺找來。」

  「把你和孩子們丟在這著火的房子裡?」

  「是的,是的,再別耽擱了。」

  「我沒鞋,夫人,雪又這麼厚。」

  「把你老爺的靴子穿上,趕快,否則救援到來之前我們就燒死了。」

  女僕穿上靴子出發了,一路尖叫「著火了!」這根本沒用,只會耗盡她的氣力而妨礙她趕路,在她穿過屋前空地消失在樹林中之後,只剩下單個的我和上方燃火的房子。我停了一會兒,考慮下一步最好做什麼。

  這所房屋是用雪松圓木造的,很可能在任何救援到來之前它就燒光了。封凍的湖面吹來陣陣寒風,溫度計上溫度為零下十八度。我們處於冷熱兩個極端,置於任何一方肆虐之下都是很危險的。手足無措之時,我根本沒想過這場災難會可怕到什麼程度。我們可不想這場火災給我們的不幸命運添上最後一筆,把我們扔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衣服,房屋,也沒有一分錢。「我應該先搶救什麼?」是當時我最主要的想法。床上用品和衣服顯然是最基本又必須的生活用品,我毫不遲疑地動手去拖所有能從著火的房子裡拖出來的東西。

  小艾格尼絲、鄧巴和還是嬰兒的唐納德哭聲響徹天空,凱蒂似乎充分意識到了出力的重要性,幫我搬出床單和毛毯,將衣箱拖到山上,以避開屋頂坍塌時燃燒的木頭。

  隨著火勢的增加,我焦急地往屋前空地前方看了不知有多少次,大塊燃燒著的松木開始從木板鋪成的屋頂掉到我們忙活的較低的房間上。我已把孩子們安置在廚房的大碗櫃下面,但現在已絕對有必要把他們轉移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把幼小、柔弱的孩子放在寒冷的室外跟把他們留在火海中一樣糟糕。最後我突然想到了一個避免他們受凍的方法,我把一個又大又深的五斗櫥裡的衣服全掏了出來,把空櫃子推上山頂,在每個抽屜裡墊上毛毯把孩子們一一放進去,用被子蓋嚴實,把幼嬰放在小艾格尼絲的腿間讓她照管,這樣在救援到來之前他們就不會被凍壞了。唉,救援多久才能來呢蔔

  屋頂燒得像個草堆。我和凱蒂沒有意識到我們是在一個放有幾磅火藥的架子下面奔忙。這火藥是用來炸井的,因為我們所有的水都得到山下的湖裡去提。火藥放在一個石罐裡,用一個紙蓋封著。架子已著火,而我當時一點也沒把它想起,甚至後來我丈夫就在它上邊的頂樓上救火時,我也沒想到那罐火藥。

  我發現已不能再跑進跑出拿東西了。當我最後一次沖出臥室時,凱蒂看見了掛在兩個托架之間的她父親的笛子,喊道:

  「啊,親愛的媽媽,一定要救出爸爸的笛子。失去它他會很難過的。」

  為這個想法上帝賜福于這個好孩子吧!笛子被救了出來。當我成功地拖出一個沉重的衣箱,又一次絕望地往路那邊看時,看到一個急速奔跑的人。是我丈夫。救援到了,隨著一個又一個人跑到現場,我心裡湧出深深的感激之情。

  我儘管沒戴任何帽子或圍巾,也沒戴手套,呆在這吹人生疼的冷風中,我卻絲毫不覺得冷。極度的激動和要搶救所有東西的迫切願望已全部佔據我的思想,再也顧不上自己。我一點未覺察到自己所面臨的危險。但這時救援近在眼前,我卻感到兩腿發抖,頭暈目眩,眼前似有無數黑影在飛舞。

  我丈夫和我姐夫一進入屋內,我姐夫就驚叫道:。

  「穆迪,房子完了。盡力救你冬天的儲蓄品和家具吧!」

  穆迪倒不這樣想,危險關頭,當別人陷入苦惱與絕望時,他卻令人羡慕地理智而冷靜。他快速有力地沖上著火的頂樓,大叫拿水。唉,一點水也沒有了!

  「雪,雪,給我幾桶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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