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叢林中的艱苦歲月 | 上頁 下頁
三五


  那貪婪的老太太雖然沒抵賴,但卻兇神惡煞般地發誓詛咒,破。口大罵。愛爾蘭人本來就很迷信,現在聽到如此惡毒的詛咒謾駡。他竟以為那老太太是個天生邪惡的「老巫婆」。他從未坐馬車出過門,但她卻沖到門口罵他是光著腳後跟的愛爾蘭惡棍,詛咒他馬仰車翻,摔斷他那沒用的脖子。

  一天,他跟著大夥從C鎮回來後對我說:「太太,我最好還是離開這兒吧。因為,如果不走,我和那牲畜遲早都會遭到不幸的。那惡毒的老巫婆!我忍受不了她的詛咒。我是命裡註定要在煉獄裡滌罪的。」

  「別胡說了,莫納漢!你又不是天主教徒,沒必要害怕什麼煉獄。下次那老傢伙再對你說這些邪惡的話,你就叫她閉嘴,告訴她別惹是生非,要知道,咒人反害己。」

  聽到這古老的土耳其諺語,他開心地大笑起來,但他沒指望用它來堵那惡婆閒不住的嘴。第二天,他牽著馬路過她家門口。一聽見車輪聲,她就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又像往常一樣詛咒開了。

  「祝你倒黴,你這壞透了的老烏鴉婆。你並不能把我怎麼樣,你毀掉的是你自己那可憐可悲的罪惡靈魂。你的詛咒已經在你自己身上應驗了,人們常說,『咒人反害己』。現在你就是這樣,你家的每一個角落裡都有你的咒語。這一窩咒語會陪著你,永遠跟著你,還會給你築一個暖和的好窩。」

  這老太太是不是像約翰那樣迷信,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被那個富有哲理的諺語嚇住了,這也很難說——因為,像我上文說過的那樣,她一點兒也不傻。反正聽了那些反駁的話,她就縮回屋裡,從那以後再沒攻擊過他。

  可憐的約翰心裡從未存過什麼惡意,一絲也沒有。儘管喬大伯一家對他幹了很多壞事,他可從未想過要以牙還牙,下面這件事就足以證明這一點。一天,約翰在林子裡砍燒火用的木柴,喬大伯和另一個人也在不遠處砍。這時,一棵樹倒下來擔在了旁邊的楓樹上,楓樹雖然很粗,但因為樹幹是中空的,而且還枯爛了很多,所以風一吹它可能就斷下來了。那棵樹剛好罩著喬大伯一家每天出入的必經之路。他從樹所在的位置上抬頭看去,發現為了自己的安全起見,必須把這棵樹砍倒。但他可沒有勇氣去幹這麼危險的活。如果支撐的樹在幹活時突然斷下來,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他裝做漫不經心的樣子叫同伴去砍樹。

  「你自己去吧,夥計,」那人拿著斧頭咧開嘴笑,「我的女人和孩子也需要我,就像你的漢娜需要你一樣。」

  「我可不想拿斧頭去碰它,」喬說。接著,他打手勢讓那人別出聲,然後他沖莫納漢喊:「你好,夥計!我們需要你來幫忙砍棵樹。如果你主人的牛碰巧打這樹下走過,這棵樹斷下來就會把它們砸死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你說的很對,喬先生。但你家的牛最有可能先被砸死。是你自己那麼笨,把那棵樹砍倒在另一棵樹上。為什麼讓我冒死去砍樹呢?」

  「呃,但你是個小夥子,又沒有妻兒老小靠你來養活,」喬表情嚴肅,「我們倆都是拖家帶口的人了。難道你不認為砍這棵樹是你的責任嗎?」

  小夥子把玩著斧頭,一會兒瞧瞧喬,一會兒又看看樹。最後,他善良的天性以及無畏的勇氣還是戰勝了自我保護的念頭。他高高舉起雖然細瘦卻滿是肌肉的胳膊,大喊道:「如果非得搭上一條命,為什麼我不行呢,真要是這樣死了,上帝肯定會憐憫我罪孽深重的靈魂的!」

  樹倒了,結果跟他們預料的相反,約翰沒受一點兒傷。那精明的美國佬放聲大笑:「真的,要說你不是個十足的傻瓜,那我可從沒見過傻瓜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約翰大聲質問,黑眼睛裡冒著怒火,「如果你想侮辱我,因為我幹了你們倆不敢幹的事,你最好給我放老實點。剛才你見到的只是我的精神力量,你最好不要想再試試我胳膊上的勁,不然,你的下場就會跟那棵樹一樣。」說完他就扛起斧子大步走下山去。回來後我把他訓了一通,責備他做事衝動魯莽。

  三月的頭一個星期裡,人們都忙著做楓糖。一天傍晚,莫納漢在火堆旁給凱蒂餵飯時間我:「你吃過楓糖嗎,太太?」

  「沒有,約翰。」

  「那沒關係,你會有機會吃的。我要自己做糖給親愛的小凱蒂吃,做非常好吃的楓糖。」

  第二天一大早約翰就起來了,忙著做盛樹汁用的木槽。到了中午,他已經做好了一打,還自豪地拿給我看。對這種遠近聞名的楓糖,我頗感好奇,就問了很多有關的問題,諸如木槽是用來幹什麼的,怎樣榨樹汁,怎樣做糖以及糖做成了是不是真的好吃等。

  對於我的疑問,約翰是這樣回答的:「哇!好吃極了。比牙買加生產的糖還好吃。明天晚上你就等著瞧吧。」

  穆迪去P鎮了,對楓糖的期盼緩解了他走後家裡的沉悶氣氛。我滿指望等他回來時給他看看我們自己做的糖,做夢也沒想到結果會令人失望。

  約翰在樹上鑽了幾個洞,看樣子符合常規,然後他拿了木槽去接樹汁。但阿曼達小姐和阿蒙一等接滿就把木槽弄翻,倒掉樹汁。莫納漢費了很大勁兒總算湊夠了一大罐樹汁。天擦黑時他拿回家來,生了一堆火,想把它熬成糖汁。時間一小時一小時地流走了,煙薰火燎使制糖人又熱又黑,看上去活像輪船上的燒火工。我往罐子裡看了好多遍,但樹汁卻像是永遠也熬不下去了。

  「「這活可真夠煩人的,」我心想,但看他那麼焦急,我什麼也沒說。到了大約十二點鐘的時候,他神秘兮兮地問我要一塊豬肉,說要掛在糖上面。

  「豬肉!」我邊說邊朝罐子裡望去,只見半罐子都是黑乎乎的液體,「豬肉管什麼用?」

  「當然是為了不把糖熬糊了。」

  「可是,約翰,我根本沒看見什麼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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