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叢林中的艱苦歲月 | 上頁 下頁
二一


  「等我爹去清泉鎮的時候。」這是給鄰村起的名字,那村子離這裡約四英里遠。

  月複一月,這姑娘總是糾纏不休,弄得我煩惱不堪。她向我借茶、糖、蠟燭、澱粉、上藍劑、燙鬥、壺、碗,一句話,日常家用的東西沒有不借的——可要把借走的東西要回來,可真是難上加難。吃的東西比如茶、糖,或日用品比如蠟燭、澱粉、肥皂,她連做夢都沒想過人家還會從她手中再要回去。賴著鄰人過活,這種生活方式對那些厚顏無恥的人來說再舒適不過了。因為用不著有偷東西時的那種負罪感,他們拿著別人的東西而不必情願地還給主人,也沒有因為用了東西而應感謝人家的道德義務感。住得離這幫人只八英里遠,我發現這些頻繁的騷擾成了我們困頓生活的沉重負擔。在這國土上人生地不熟,又住在這個孤單、荒涼的地方,在一群蠻橫無禮的人的包圍下,我真害怕,不敢不答應他們。

  就在我們買了新犁的那天,那個聰明的小姑娘的爹到我家想借用一下,人們友好地叫他老撒旦,這並無惡意(我們後來發現他自己其實有個不錯的犁)。這兒的土地從未開墾過,地裡盡是石塊與樹根,他實在是不想把自己的弄壞。結果是那被借走的東西還回來時根本無法再用了,而那時我們正打算犁田種秋小麥。為了抹房子,我們買了一把鏟子,一把襪子。同樣不幸的是,老撒旦說也要抹牆,借去用一小時,可我們再也沒見到它們。

  一天早上,那姑娘跑來,與往常一樣,又是來騙我。她向我借細線頭,我搞不清楚所謂的細線頭是什麼,也是因為對她的糾纏厭倦透頂,所以就說沒有。她氣哼哼地走了。沒過多久,她又跑來,說是要借些胡椒。我正在做針線活。針線盒開著放在桌子上,裡面裝著針頭線腦,撒旦小姐用她的鷹眼往裡瞧了一下,然後擺出慣有的蠻橫樣子大叫起來:

  「我猜那天你對我撒了個該死的大謊。」

  我可不習慣聽人家說這樣的話,從椅子上呼地站了起來,指著門叫她給我出去,因為我可不想在自己家裡聽別人的擺佈。

  「你的家!我知道這是我爹的房子,」這個不可救藥的壞傢伙答道,「你以前告訴我你沒有細線頭,可你這兒有一堆。」

  「什麼是細線頭?」我非常生氣地說。

  「就是繞在這些木頭上的東西。」說著她沖過來抓起我最好用的線軸中的一個。

  「我不能把它給你,我自己還要用。」

  「我並沒有讓你把它給我,只是讓你把它借給我,等我爹從清泉鎮回來就還給你。」

  「那麼我真盼著他快點回來,因為你借了許多東西,而我正等著用它們,少了這些東西我再也無法幹活了。」

  她狡黠地看了我一眼,像打了勝仗一樣,把線軸拿走了。

  這些人經常騷擾我,碰巧有一次我對一個英國農夫說了此事。他人不錯,住在我家附近,他大笑起來,說我還沒有像他一樣真正瞭解加拿大的美國佬,否則就不會讓他們再來打擾了。

  他說:「擺脫他們最好的辦法是不講情面地問他們到底要什麼,如果他們不好好回答,就叫他們離開屋子。不過我想,還有更好的辦法教給你。從他們手裡買某件小東西,付錢的時候稍微多給一些,跟他們說下次把要找的錢拿來。我拿命擔保,這樣他們就會很長時間不來打攪你了。」

  我想試試這個辦法,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一天下午,撒旦小姐拿了一盤子黃油想賣給我。價格是三先令九便士,順便提一句,是實價的兩倍。

  「我沒本錢,」我給了她一塊錢,「不過你可以明天再找給我。」

  懊!偉大的嘗試!用一塊錢的四分之一的代價,永遠地擺脫了這個不誠實的姑娘的糾纏。不用說找錢,她連我家都再沒來過。

  大約過了一個月,一天我正在廚房裡做蘋果餅,一個女人,『長長的臉,死人一般慘白,活像個巫婆,她突然把難看的臉擠到門裡來,拖長了聲音從鼻子裡哼道:

  「要公雞嗎?」

  噢,他們管吃奶的小豬烤後做成的食物叫烤乳豬①,以前在小旅館裡住了三個星期,天天吃這東西。我不大瞭解本地的這些常用詞,只是想著她有頭小乳豬想賣。

  ①英文裡rooster(公雞)與roaster(烤乳豬)發音有些相似,在此造成了誤會。

  「好不好?」

  「我想挺不錯」

  「你想要多少錢?——

  「兩約克」

  「如果它有些分量的話,這倒是挺便宜的。它要是沒有十磅或十二磅重我可就不想要了。」

  「十磅或十二磅,嘿,你什麼意思,你指望公雞比火雞還大嗎?」

  我們互相瞪著,毫無疑問,是我混淆概念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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