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叢林中的艱苦歲月 | 上頁 下頁


  看到一個人危在眉睫而又無力相救,的確令人震驚而恐怖。目睹他垂死掙扎——你自己也經歷了希望與恐懼可怕的交替過程——最後眼睜睜看著他死,不能做出任何努力保護他,這就是我們的實際情況。

  就在他落水的當兒,一隻乘坐著三位男人的船離現場只有幾碼遠,實際上就從他沉沒的地點駛過。河岸上聚集的人群裡發出「可恥!」的喊叫,卻絲毫沒能喚起這幾位為拯救一位垂死的人做出努力,小船駛了過去。溺水者再次露出水面,手腳痙攣的動作在水面上清晰可見,但是很明顯,這是他最後的掙扎。

  「離河岸如此之近,一把漿伸出去都能救他的命,他們卻讓他死去,這可能嗎?」這是我心中令人極度痛苦的問題。當時我目睹這可怕的場面,受到嚴重刺激,幾乎處於半瘋的狀態。大家眾目睽睽地看著同一個目標——但是沒有一個人動手。每一個人似乎都希望他的同伴做出那種他自己無力嘗試的一點努力。

  正在這當兒——撲通一聲!一位水手從鄰近一隻船的甲板上跳到水裡,隨溺水者潛入水下。深深的一句「謝天謝地!」從我內心裡迸發出來。當那位見義勇為者的頭出現在水面上時,我才輕鬆地籲了一口氣。他呼喊那只小船上的人遞給他一把漿,否則那位溺水者會要了他倆的命。他們慢慢地把船劃了回來——漿是遞了過去,但是太晚了!那位名叫庫克的水手擺脫奄奄一息的溺水人的糾纏以自保性命。他再次潛入水底,成功地把那位他白費勁救助了半天的不幸者的屍體拖上了岸。不大一會兒,他來到我們船上,對小船上那幾位所表現出的殘酷冷漠大發雷霆之怒。

  「如果他們能及時地把漿遞給我,我就能救他的命。我很瞭解他——他是位好人,一位好水手。在利物浦他還有妻子和三個孩子。可憐他妻子珍妮!——我怎麼對她講我沒能救了她的丈夫?」

  他痛哭流涕,我們每個人都不可能目睹其情而不為之悲傷。

  從他的同伴那裡我瞭解到就這同一位年輕人,當那只試圖把霍斯利·希爾號上的乘客送上岸的小船在格羅斯島沉沒時救了三位婦女和一個孩子的命。

  這樣的英雄之舉在身份卑賤的人中是常見的。因而,純潔無瑕的美玉往往包裹在最粗糙的外殼之中,人類純真美好的情感培育於貧寒的環境之中。

  當這件悲傷的事佔據了我們的心,引起了許多痛苦的回憶時。一聲無限喜悅的驚叫立刻改變了我們的心情,使我們的心頭充滿了驚奇與喜悅。瑪吉·格蘭特暈倒在她丈夫的懷抱裡。

  是啊,泰姆就在眼前——她親愛的、粗心大意的泰姆,不顧她的眼淚和悲傷,將他年輕的妻子摟在他的懷裡,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她那可親可愛的小名。

  他在魁北克遇到一些同鄉,在那歡樂的場合喝了太多的威士忌,誤了安妮號航船,但幾個小時之後他乘坐另一趟汽船跟了上來。他一邊親著瑪古舉到他面前的小泰姆,疼愛地注視著小傢伙,一邊向此刻正沉浸在幸福之中的瑪吉保證,他絕不會再犯同樣的罪過了。也許他會遵守諾言的,但我很擔心一有誘惑就會使這活潑的小夥子忘記他的承諾。

  我們的行李被搬到了海關,包括我們的被褥。船長把船上各種旗子都收集來做我們的鋪蓋用,我用這些旗子整理出一個還算舒適的床。我們夢裡夢的如果是英格蘭的話,又有什麼奇怪,有她光榮的旗幟裹在我們身上,我們的頭枕著英國國旗,我們還會夢別的嗎?

  早晨,我們不得不進城為我們逆流而上的旅行做一些必要的準備。

  天熱極了,一層雷雲低沉地壓在山頭上。悶熱而且滿是塵土的街道上寂靜無聲,並且幾乎空曠無人。這裡那裡可以看到一群生病的移民,神色憂鬱,愁眉苦臉,依牆坐在他們的行李堆中,悲哀地沉思著他們未來的前景。

  喪鐘沉悶的敲擊聲,承辦喪葬者窗戶下裸露的成品棺材,在某某地方提供喪葬的佈告,頻頻出現在牆壁上。最低廉的費用,最簡短的通知,都痛苦地提醒我們,在街道每一個轉彎的地方,死亡隨處可見——也許就潛伏在我們前面的路上。我們沒有心思來觀賞該地的美景。一種不祥的感覺佈滿我們心頭。公共建築物也沒有多少吸引人之處,我們決定在此處逗留的時間盡可能地短一些。

  跟疾病傳染的城市相比,我們的船顯然是一個安全的避難所。我帶著喜悅與信心返回,但這種喜悅和自信很快就化為泡影。我們幾乎還沒有回到我們的艙室,就聽到消息,霍亂病出現了:船長的一位兄弟遭到侵襲。

  明智一點的做法是我們應該立刻離開這條船,然後將這一情況報告給檢疫官員。做一些必要的準備幾分鐘時間就足夠了。不出半小時,我們就住在古德伊納福旅館舒適的套房裡了。我們的旅行將在第二天乘公共馬車進行。

  這一變遷像場夢似的。悶熱而空氣污濁的船艙換到寬敞、通風、設備良好的房間,而且有乾淨的服務員,假如沒有因懼怕霍亂而對我們周圍一切事物心懷擔憂的話,這個變化本是我們應該享受的一種奢侈。然而霍亂一事,很顯然是我們心中考慮最多的問題。就在那個星期,幾位移民就死在那可怕的騷擾之中,正好就在為我們這風擋雨的同一個屋簷下。有人告訴我們,霍亂還在這個國度上延伸,遠至金斯頓。因而即使僥倖之至逃離這一疾病的大本營,此事仍然給我們前面的旅途罩上了陰影。

  翌日清晨六時,我們坐上了四輪馬車前往拉辛。當我們把蒙特利爾教堂的尖頂遠遠地留在身後的時候,我們對這場瘟疫的恐懼就大大地減弱了。由蒙特利爾西行的旅程已被許多天才之筆做了詳盡的描述,因而我這裡也就沒有多少好說的了。聖勞倫斯河兩岸景色如畫,風景秀美,尤其是那些可以看到美國那邊好景色的地方。那些整齊的農舍,對我這雙眼睛看慣了水汪汪的荒野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美好而幸福的樂園。還有那些美麗的果園,果樹在那個季節裡正好掛滿了各種各樣成熟了的水果,看上去鮮嫩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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