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茶花女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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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總有一天我會看見您坐在她的包廂裡,也會聽到您為她傾家蕩產的消息。不過,即便那樣也不能怪您,她沒有教養,但她是一個值得弄到手的漂亮的情婦哪!」 幸好啟幕了,我的朋友沒有再講下去。要告訴您那天舞臺上演了些什麼是不可能的。我所能記得起來的,就是我不時地抬起眼睛望著我剛才匆匆離開的包廂,那裡新的來訪者川流不息。 但是,我根本就忘不了瑪格麗特,另外一種想法在我腦子裡翻騰。我覺得我不應該念念不忘她對我的侮辱和我自己的笨拙可笑。我暗自說道,就是傾家蕩產,我也要得到這個姑娘,佔有那個我剛才一下子就放棄了的位置。 戲還沒有結束,瑪格麗特和她的朋友就離開了包廂。 我身不由己地也離開了我的座位。 「您這就走嗎?」歐內斯特問我。 「是的。」 「為什麼?」 這時候,他發現那個包廂空了。 「走吧,走吧,」他說,「祝您好運氣,祝您萬事順利。」 我走出了場子。 我聽到樓梯上有窸窣的衣裙聲和談話聲。我閃在一旁不讓人看到,只見兩個青年陪著這兩個女人走過。在劇場的圓柱走廊裡有一個小廝向她們迎上前來。 「去跟車夫講,要他到英國咖啡館門口等我,」瑪格麗特說,「我們步行到那裡去。」 幾分鐘以後,我在林蔭大道上躑躅的時候,看到在那個咖啡館的一間大房間的窗口,瑪格麗特正靠著窗欄,一瓣一瓣地摘下她那束茶花的花瓣。 兩個青年中有一個俯首在她肩後跟她竊竊私語。 我走進了附近的金屋咖啡館,坐在二樓的樓廳裡,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窗口。 深夜一點鐘,瑪格麗特跟她三個朋友一起登上了馬車。 我也跳上一輛輕便馬車尾隨著她。 她的車子駛到昂坦街九號門前停了下來。 瑪格麗特從車上下來,一個人回到家裡。 她一個人回家可能是偶然的,但是這個偶然使我覺得非常幸福。 從此以後,我經常在劇院裡,在香榭麗舍大街遇見瑪格麗特,她一直是那樣快活;而我始終是那樣激動。 然而,一連有兩個星期我在哪兒都沒有遇到她。在碰見加斯東的時候,我就向他打聽她的消息。 「可憐的姑娘病得很重,」他回答我說。 「她生的什麼病?」 「她生的是肺病,再說,她過的那種生活對治好她的病是毫無好處的,她正躺在床上等死呢。」 人心真是不可捉摸;我聽到她的病情幾乎感到很高興。 我每天去打聽她的病況,不過我既不讓人家記下我的名字,也沒有留下我的名片。我就是通過這種方法知道了她已病癒,後來又去了巴涅爾的消息。 隨著時光的流逝,如果不能說是我逐漸地忘了她,那就是她給我的印象慢慢地淡薄了。我外出旅遊,和親友往來,生活瑣事和日常工作沖淡了我對她的思念。即使我回憶起那次邂逅,也不過把它當作是一時的感情衝動。這種事在年幼無知的青年中是常有的,一般都事過境遷,一笑了之。 再說,我能夠忘卻前情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因為自從瑪格麗特離開巴黎之後,我就見不到她了,因此,就像我剛才跟您說的那樣,當她在雜耍劇院的走廊裡,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已經認不出她了。 固然那時她戴著面紗,但換了在兩年以前,儘管她戴著面紗,我都能一眼認出她來,就是猜也把她猜出來了。 儘管如此,當我知道她就是瑪格麗特的時候,心裡還是怦怦亂跳。由於兩年不見她面而在逐漸淡漠下去的感情,一看到她的衣衫,刹那間便又重新燃燒起來了。 可是,——阿爾芒歇了一會兒又接著說,——一方面我明白我仍然愛著瑪格麗特,一方面又覺得我比以前要堅強些了,我希望再次跟瑪格麗特見面,還想讓她看看我現在比她優越得多。 為了要實現心中的願望該想出多少辦法,編出多少理由啊! 因此,我在走廊裡再也待不下去了,我回到正廳就坐,一面飛快地朝大廳裡掃了一眼,想看看她坐在哪個包廂裡。 她獨自一人坐在底層台前包廂裡。我剛才已經跟您說過,她變了,嘴上已不再帶有那種滿不在乎的微笑。她生過一場病,而且病還沒有完全好。 儘管已經是四月份的天氣了,她穿得還是像在冬天裡一樣,全身衣裳都是天鵝絨的。 我目不轉睛地瞅著她,終於把她的眼光給吸引過來了。 她對我端詳了一會兒,又拿起望遠鏡想仔細瞧瞧我,她肯定覺得我面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我是誰。因為當她放下望遠鏡的時候,嘴角上浮現出一絲微笑,這是女人用來致意的一種非常嫵媚的笑容,顯然她在準備回答我即將向她表示的敬意。但是我對她的致意一點反應也沒有,似乎故意要顯得比她高貴,我裝出一副她記起了我,我倒已經把她忘掉了的神氣。 她以為認錯了人,把頭掉了過去。 啟幕了。 在演戲的時候,我向瑪格麗特看了好幾次,可是我從未見到她認認真真地在看戲。 就我來說,對演出同樣也是心不在焉的,我光關心著她,但又儘量不讓她覺察到。 我看到她在和她對面包廂裡的人交換眼色,便向那個包廂望去,我認出了坐在裡面的是一個跟我相當熟悉的女人。 這個女人過去也做過妓女,曾經打算進戲班子,但是沒有成功。後來靠了她和巴黎那些時髦女子的關係,做起生意來了,開了一家婦女時裝鋪子。 我從她身上找到了一個跟瑪格麗特會面的辦法,趁她往我這邊瞧的時候,我用手勢和眼色向她問了好。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招呼我到她包廂裡去。 那位婦女時裝鋪老闆娘的芳名叫普律當絲·迪韋爾諾瓦,是一個四十來歲的胖女人,要從她們這樣的人那裡打聽些什麼事是用不到多費周折的,何況我要向她打聽的事又是那麼平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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