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被審判的女醫生 | 上頁 下頁
八九


  「肯定會有——」斯考特開口說。

  「你要是能提供一個先例,我可以考慮。否則我就維持剛才的裁定。」為了不使自己顯得極為武斷,卡希爾又說:「當然囉,你要是能拿出這樣的材料,我們允許它們做為證據陳述。我只能做到這份兒上了,凡·克裡夫先生。」

  斯考特沒能說服他們,便離開了。

  他離開後,克萊倫斯·默特問:「是真的嗎?」

  「什麼?」豪斯金斯說。

  「他要是真能弄到那些材料,我們必須允許他陳述?」

  卡希爾安慰他說:「我們用不著為此擔心。他永遠也得不到。不過我們最好想個巧妙的辦法,讓施托伊弗桑特先生知道今天我們又保護了他的利益。」

  斯考特·凡·克裡夫返回辦公室,開始準備最後辯論的筆記。時間已近黃昏。由於事務所已禁止他吩咐秘書幹活,只好用兩個手指在一台尚未從他辦公室搬走的小電腦上敲打草稿。他始終認為這種電子傢伙是個奇跡,但卻還未完全掌握它的功能。但至少它能替他改掉草稿上的一切錯誤。

  他用鍵盤輸入總結辯論中的單鍵句子和詞,一次本不應該舉辦的聽證會……由於體制上的不健全而懲罰醫生是不公平的……在艱苦的條件下該醫生表現得很出色……醫生在不可思議的長時間工作和壓力下造成體力疲乏卻為此受到指責……所有人都知道任何一種檢查都不能肯定準確無誤,本案的醫生卻因化驗本身的差錯而被人譴責……

  他越頻繁地往電腦裡輸入「醫生」一詞,就愈發覺得出現在綠色屏幕上的這個詞很怪異。醫生,醫生。

  見鬼,他想。分明是凱特·福萊斯特。凱特,不是醫生。他的想法集中不起來,對個中原因他亦十分瞭解:因為單靠這些想法和句子是無法澄清對她的指控的。他只不過是在走過場而已。草稿的內容連他聽起來都很空洞無物。這樣的發言顯然不能令要求極嚴的格萊迪斯·沃德醫生感到信服。她實際對出錯的化驗結果頗不以為然。凱特長時間的連續工作,在極為繁忙的條件下為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治病,對此沃德亦未覺得有何特殊之處。甚至事實證明克勞迪亞以說謊的方式誤導凱特也打動不了沃德。

  問題的關鍵是通過謊言而迷惑了醫生的宮外孕,謊言還掩蓋了惟一一個能透露病人危險狀況的症狀:疼痛。

  斯考特越是冷靜地分析他的總結辯辭,越是明顯地發現,只要不能證明克勞迪亞的吸毒癖,就經不住委員會中兩位醫生的審查。

  為此,他把熒光屏上的筆跡全部刪掉,又重新開始。

  斯考特熬了一晚上的夜,打好了一份任何一位法律秘書只需用十分之一的時間就能完成的文件,不過他對自己的努力卻十分滿意。他觀望著紙張從打印機上滾動出來,都拿到手裡後,將它們訂好。他瞥了眼手錶,尚未到八點鐘。凱特應該起來了,準備去醫院。她堅持要在聽證會休會期間到特洛伊醫生的辦公室裡幹活。

  斯考特撥通電話,鈴聲響了四遍。他覺得她恐怕已經離開。但第五遍鈴聲尚未響完時,她氣喘吁吁地接起了電話。

  「凱特?」

  「我剛淋完浴就聽到了電話聲。出什麼事了?有不好的消息嗎?」她問。

  「我想讓你見我。」

  「今天上午?在哪兒?」凱特問。

  「紐約縣的最高法院。坐獨立線地鐵到詹伯斯站下車,然後問別人最高法院怎麼走。路人會告訴你的,你也能認出來。那座樓電視裡常出現。臺階很寬,直通上面的一排排的高柱子。上面還有排大字:『真正的正義是公正政府最堅固的支柱。』今天上午我們得體驗一下這句話是否能兌現。一定來!九點半以前!」

  斯考特·凡·克裡夫站在法院大樓臺階的頂端,俯瞰著下面的街面。他看到了她,朝她招手,她卻沒看見他。她拾級而上的姿式很令他敬佩,沉著、堅定。他喜愛她身上的這種氣質。她雖身材不高,女人味兒卻十足,不具威脅力,但卻有追求,反應出她家庭和所受教育的習慣和原則。

  凱特抬頭朝上望去,看到斯考特在向她招手,他身後是門廊和鐫刻在風蝕的灰色石頭上的關於公正的詞句。她往上爬著,欽佩他的高挑身材。他讓她想起她媽媽悉心收集的家庭照片,斯考特像極了那些古老照片中她父親的身影。再仔細保存,那些照片也會失去光澤,但他倆的相像仍使凱特吃驚。後來她父親變得沉重了一些,但絕非飲食的放縱而增多了脂肪,只是顯得更成熟了。斯考特會不會也將變成那個樣子?她暗忖。尚未找到答案,她已到達頂端,開口問:「我們來這兒幹嗎?」

  「見一位法官,」斯考特說。

  「幹嗎?」

  「到時你就明白了,」斯考特說著拉起她的手,走進法院。

  「瓦瑟曼法官正在開會,」身材矮粗、戴副眼鏡的秘書鄭重其事地說。

  「我們等,」斯考特說。

  「一會兒他還要開庭,」女人說,意思是他今早是不會見任何年輕律師的,除非有約會。

  「我們等,」斯考特重複著,「有重要的事情。」

  他的固執迫使秘書注視了他一會兒,然後又把目光移到他身邊年輕漂亮的女子身上。她神情驚愕地沉吟了片刻,大聲說:「這就更不可能了!你們倆要是來請法官主持婚禮的,那可找錯了門。首先,瓦瑟曼法官只給朋友的子女主持結婚儀式;或是百老匯的明星。生人他從來不主持。所以你們倆是耽誤時間。」

  「我親愛的女士,我們到這兒來不是讓法官主持我們結婚的,而是單方面請求他做出決議,去查看州政府的一些材料。」

  「把請求書擱這兒吧,等他主持完審判後我轉給他。」

  「不能等那麼長時間,」斯考特對她說。

  「不等也得等,」秘書固執地說著,扶了扶厚得如瓶底的眼鏡,這是她感到超過了她平時氣惱的忍耐程度而做出的不耐煩的手勢。法官的秘書們大都以低忍耐度著稱,常常比法官們的忍耐能力還差。

  這時,法官內屋的門推開了,兩個男人和兩個女人氣憤地從裡面走了出來,看架式顯然是兩個律師和其各自的當事人。四人都朝正門走去,女律師和女當事人在前,男律師和男當事人緊隨其後。正門尚未關上,內室裡便傳出埃米爾·瓦瑟曼法官憤怒的聲音:

  「弗來達!我叮囑你多少次了?大早上我不處理婚姻財產案。一天的情緒都給毀了!」

  弗來達·鮑姆加納爾看向斯考特和凱特,她的目光分明在說:你們瞧,我不是糊弄你們吧,只要沒有預約,他誰也不想見。為了讓斯考特和凱特聽到,弗來達大聲說:「法官,這兒有兩個人想見你,提交一份單方面請求書。可他們沒有預約。」

  沒等法官開口拒絕,斯考特已起身走到敞開的門口。

  「法官大人,一位醫生的生涯危在旦夕,時間非常緊迫。你要是肯給我們一個機會就會明白的。」

  法官說:「單方面請求書,沒有對方律師。這我得看看是怎麼回事。」

  斯考特招呼凱特也進去。於是他倆從滿臉不悅的弗來達·鮑姆加納爾身邊走過,步入瓦瑟曼法官的房間。

  埃米爾·瓦瑟曼法官身穿襯衫和一件未系扣子的馬甲,脫去黑色的法官長袍,他通常就是這身打扮。然而雖說他著衣不正規,法官不耐煩的秉性卻絲毫未見減弱。「好吧,我時間不多。一會兒我就得出庭。」

  「法官大人,我代表一位醫生,她眼下受到了職業醫療行為委員會的指控。」

  瓦瑟曼插話說:「律師,你想得到別人道義上的支持,就非得帶個秘書來嗎?」

  「不,法官大人,她就是那位醫生。」

  「她……」法官欲說還休,兩眼瞪著凱特。「怎麼最近這些日子凡是我見到的警察或醫生個個都像孩子,剛從中學畢業似的?我肯定是上歲數了。看來這就是那位醫生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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