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被審判的女醫生 | 上頁 下頁
七一


  凱特目送著老人朝門口走去。他步履很慢,想將腰板挺直,但一會兒又佝僂下去,凱特心中一顫,感到他即使退休也生命無多了。

  弗羅因德離開聽證會場後,主席默特問:「女士們,先生們,如果諸位同意,我們是不是休息一下?」

  大家都表示同意,只有沃德醫生問:「有一點我希望能幫我澄清一下。」

  「可以,」默特當即同意。「豪斯金斯先生,請幫忙。」

  「不,」沃德說,「我是要另一位先生替我澄清」——她看了眼筆記——「凡·克裡夫先生。」

  「說吧,大夫,」斯考特說著站起身。

  「讓弗羅因德醫生作證我不太理解。他並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婦科離他的領域很遠,急診科他也多年不幹了。我只好問一下凡·克裡夫先生,為什麼請他來?」

  斯考特腦海裡閃過幾種答案,但他覺得還是實話實說最為合適。「原因是,大夫,我們找不到其他醫生出面作證。市立醫院實行封鎖;不鼓勵醫生來替福萊斯特醫生做辯護。」

  「那麼也找不到別的願意替她作證的醫生了嗎?」

  「醫生們如今對法律體制懷有敵意和疑心,所以我找不到婦科專業的專家介入此事。而且我覺得要是請拿報酬的雇傭『專家』,本委員會的醫生們對他們的見解未必會信得過。」

  凱特依稀覺得特拉斯科特醫生理解而同情地點了一下頭。但對斯考特的表白,格萊迪斯·沃德醫生卻沒有任何外表上的反應。

  聽證會在破例允許年邁的弗羅因德醫生提前作證之後,又恢復了其預定的程序。豪斯金斯作為起訴人仍繼續為擊敗凱特·福萊斯特而努力。他的下一個證人是紐約市的驗屍官。儘管施瓦茨曼醫生的書面報告已經足夠了,但豪斯金斯仍想讓他親自作證以打動委員會的成員,為施瓦茨曼的報告增添戲劇化的效果。此外他還想給委員會提供親自問問題的機會。

  施瓦茨曼依舊是他慣常的一副生硬的作派,對豪斯金斯的提問回答乾脆簡短。

  他長期給人作證,經驗老練,幹脆利落地歷數了他的教育和專業背景很快就確立了專家的資格。接著他詳細地回憶了施托伊弗桑特的解剖過程。屍體被送入驗屍官辦公大樓,附帶著要求他親自解剖的特別請求。由於他手頭有警察和區檢查官事先要求進行的屍檢請求,所以施托伊弗桑特的屍檢便推遲了幾天。然而結果卻是確定無疑的。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宮外孕破裂,死於大面積內出血。

  「施瓦茨曼醫生,」豪斯金斯接著問,「在解剖過程中,你有沒有別的發現?」

  「這個嗎,」驗屍官的語氣從乾脆生硬變成輕鬆自由,「讓我吃驚的是,病人的情況如此明顯,我不明白為什麼沒有診斷出來。」

  「我能否這樣理解你的話,換了一個有能力的醫生,在病人還活著的時候,是能做出正確的診斷的?」

  「我正是這個意思,」施瓦茨曼說。「我發現她出血的面積很大,特別大。」

  「告訴我,在你看來,如果一個所謂訓練有素、有資格的醫生在觀察了九個小時之後仍未發現那些跡象……」豪斯金斯提示說。

  「那我對他行醫的能力將表示懷疑,」施瓦茨曼說。

  「在作證結束之前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還有一點。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除了大出血外,好像身體很健康,」施瓦茨曼說著朝凱特瞟了一眼,目光裡充滿責備。

  倘若這是在法庭上,證據規定限制嚴格的話,斯考特就能以無矣為由反對豪斯金斯的最後一個問題。但他如果太多借助於法律上的技術手段,會給委員會留下企圖袒護自己的當事人的印象。然而他又絕不能讓驗屍官受到質問前白白逃掉。

  斯考特往前跨了幾步,正好站在證人和施托伊弗桑特之間,後者坐在起訴人桌子的末端。

  「施瓦茨曼醫生,你以非常不錯的背景和廣泛的閱歷來到這裡。我還聽人家稱你是近年來在紐約市造詣最高和經驗最豐富的驗屍官。」

  施瓦茨曼佯裝謙遜的哂笑一下。

  「我無條件地認可你的驗屍結果,」斯考特接著說。「但有兩點仍讓我迷惑不解。」

  「只要我能解開你的謎團,律師」施瓦茨曼說,「我樂意效勞。」

  「你在作證時,尤其接近尾聲那部分,我禁不住在想,大夫,你最後一次給病人治病是什麼時間?特別是年輕的女病人,十九歲。」

  施瓦茨曼怏快不樂地盯著他。「這還用說?自從我進入法醫領域後,就不再給病人看病了。」

  「那是什麼時候,大夫?」

  「大約……大約三十二或三十三年前,」施瓦茨曼答道,朝豪斯金斯瞥了一眼,想尋求解救。

  豪斯金斯擺出一副寬容和好奇的樣子,坐在位子上說:「默特主席,當一個人以驗屍官的身份到這裡來,而且專業十分優秀,凡·克裡夫先生的問題聽起來便不免滑稽可笑。」

  斯考特轉向他。「比起問他一個『醫生在給病人治病時是否應看出當時一點都不明顯的病症』那樣的問題來,我的問題的滑稽性可謂是小巫見大巫了。他是解剖專業,根本無權發表那樣的見解。」

  「凡·克裡夫先生,凡·克裡夫先生,」行政官員卡希爾插話說,「我們這兒進行的是聽證會,不是審判。」

  「我的當事人正在受到審判!」斯考特憤怒地說。

  「我裁決,凡·克裡夫先生,這是聽證會,律師和證人在提問和回答時都享有一定的自由度。豪斯金斯先生問了一個他認為對委員會會有啟發的問題,施瓦茨曼先生作了回答。現在你除非對他的回答表示質疑,否則我裁定他的回答有效。其實我勸你放他走,因為從這個城市的破記錄兇殺率來判斷,他是個忙得不可開交的人。」

  「卡希爾先生,我對啟發本委員會的興趣一點兒不比你差。所以我希望他們聽到施瓦茨曼醫生親口說出,一個醫生在忙得不亦樂乎的急診科上夜班時,在一個病人身上能發現什麼,他是無資格發表意見的,尤其是在病人沒有說實話,而且很可能受到了毒品影響的情況下!」

  施托伊弗桑特立即跳起來,叫道:「默特先生!我們不是事先說好——」

  施托伊弗桑特突然打住。斯考特扭頭瞪著他,然後又瞪向默特。顯而易見,施托伊弗桑特私下裡曾要求不要在聽證會提吸毒一事,對此默特默認了。

  默特臉色微紅,對斯考特說:「凡·克裡夫先生,除非你有證據證明藥物在本案中起著作用,無論是合法還是非法的,否則我們認為不應再觸及這個話題。我是不是說清楚了?」

  「是的,先生,」斯考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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