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被審判的女醫生 | 上頁 下頁
五六


  斯考特立即從藏身之地躥了出去,一個箭步越過潮濕的街溝,喊道:「裡克!裡克·湯姆斯!」年輕人掉轉身,見到凡·克裡夫,立刻朝大街一頭跑去,消失在黑暗中。凡·克裡夫緊追不捨,凱特穿著耐跑的鞋也迅速跟上。他們在大街上奔跑追逐著,漸漸拉近了距離。小夥子往街對面跑時一隻腳踏進一個坑窪裡,絆了個跟頭,趴在濕乎乎的街溝上,寶貴的玻璃紙袋灑了一地。他剛要爬起來,凡·克裡夫一躍壓住他背部,將其按在街面,把他一隻胳膊擰在身後。

  「嘿,哥兒們,你瘋了?我不是裡克·湯姆斯。從來沒聽說過什麼裡克·湯姆斯。」

  凡·克裡夫把他拽起來,拖到附近的一個街燈照得到的地方。他揪住他的頭髮,把他的臉沖著光線抬起,讓凱特仔細辨認。小夥子掙扎著,凡·克裡夫便將扭在他背後的胳膊往上一推,疼得他叫了起來。但凡·克裡夫並不鬆手。

  「大夫。是他嗎?」

  凱特使勁盯住寫滿一臉恐懼的小夥子。她真希望此人正是他們要找的對象,但不得不洩氣地說:「不是,不是他。」

  凡·克裡夫老大不情願地鬆開了小夥子的胳膊,頗有些尷尬地說了聲:「對不住。」

  「瘋子。哥兒們。你這個瘋雜種!」小夥子氣忿和蔑視地啐了一口。「哪兒去了?我的東西呢?」他撲向街溝,四肢著地尋找裝在玻璃袋裡的毒品,一副發瘋的模樣。

  凡·克裡夫注視著他,搖搖頭。「那玩藝兒讓他變成了一頭畜生。瞧他那副樣子,天哪,真讓人噁心!」

  凱特想,斯考特之所以對任何一個具有惡行的人深惡痛絕,可能跟他對他父親的記憶有關,但她沒有說出來。

  她思忖,也許這正是他如此強烈地要挖掘出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吸毒證據的動因。

  凡·克裡夫和凱特失望地又往他們的藏身之地走去。半途,那個把街角做為自己地盤的毒品販子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斯考特也做好打鬥的準備。凱特害怕那人手裡有槍,暗自希望斯考特不要動手。

  「嘿,說你呢,」毒品販子挑釁說,「你活得不耐煩了?不認識的人你傻追什麼?這種地方,別說追人了,稍不留神就得掉腦袋。算你走運,那小子沒帶傢伙。你這麼著在這兒可活不長。」

  「多謝勸告,」凡·克裡夫說。

  毒品販子嗅出了他話帶譏諷。

  「我說小傢伙,我跟你說,你可得聽仔細了。在街頭追瘋子惹麻煩你可就愚蠢到家了。更糟的是你壞了我的生意。這對你就更危險了。我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我聽得懂別人的勸告,」凡·克裡夫說。

  「好。我們現在就像那些搞外交的說的,坦誠交換意見。你聽我說。你為什麼要找那個裡克·湯姆斯不關我事,我也沒興趣。我只是不想讓你在這瞎轉悠,耽誤我的生意。我也不希望有人對吸毒的哥兒們搞突然襲擊。他們來了就走,我們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們知道只要想找我,個把小時我就能在這個街頭露面。可你要在這沒事找事招惹麻煩,雷子可不會裝瞎子不管。尤其是哥兒們被追,打翻在地受欺負。那樣可就壞了財路。那個叫裡克·湯姆斯的,你想找他?」

  「我們非得見他不可,」凡·克裡夫說。

  「好吧,」毒品販子說。「他是我的常客之一。至少從前是。兩個禮拜前他沒錢了。假如我放出風去,說由於他長期買我的貨,我可以借他一陣兒錢,他立馬就會到這兒來。」

  「你能把他交給我們嗎?」斯考特問。

  「沒問題。但我有個條件。一旦我把他交給你們,你們倆就得在這一帶消失,怎麼樣?」

  「沒問題,」凡·克裡夫立刻表示同意。

  「明天晚上。從九點到十二點。你們到這兒來。」

  「一言為定。我們肯定來。」

  凡·克裡夫和凱特松了一口氣,欣喜地沿街道走去。

  次日夜晚,凱特·福萊斯特和斯考特·凡·克裡夫來到他們預先選好的守候地點。天空仍飄著細雨,街面很潮濕。這次凱特披了件雨衣,並戴了頂防雨帽。她的帽檐兒俏皮地朝上翹著,使她漂亮的五官顯得嫵媚動人,斯考特因她穿了自己的雨衣,不免心中生出一絲妒意。但他告誡自己:萬萬不能與自己的當事人陷入情感的糾葛,否則你的職業眼光就會被扭曲。此外,如果為她打不贏官司,就會失去贏得她的任何機會。

  而凱特心裡則想,他在她心目中已不再是凡·克裡夫,而應親切地稱他斯考特。

  今晚他倆躲在一輛車後,放車子的窄街對面就是毒品販子出沒的地方。他們等待著,張望著。幾分鐘過去了,幾個小時過去了,他倆閒聊著天。他們聊自己,聊他們的生活追求和目標,聊國家和世界大事。他們發現他倆有許多觀點都很一致。

  他們認為世界發展得已異常複雜,普通百姓的問題愈發難以解決。人類在過去的一百年間並沒有汲取多少教訓。戰爭仍在蔓延,而且變得更具破壞性。科學得到了發展,但卻提出了更多的挑戰。食不果腹和身無分文的人仍比比皆是。各國都有因吃不飽飯而肚皮鼓脹的兒童,許多國家依靠醫學消除了流行疾病,可其他國家仍被這些疾病的肆虐所困擾。

  「你根本不必跑到其他國家,就能看到這些痛苦,」凱特說。「只需在急診科呆上一晚上、就能目睹一切。」

  「哦,我去過了,」斯考特說。

  「是嗎?你得了什麼病?」

  「沒病。只是想隨便看看,」斯考特說。

  凱特猛然醒悟。「你到那兒是想驗證我說的話。」

  「是的。裡面喧鬧不堪,病人出出進進,一片混亂,」斯考特說。接著又解釋道:「一個律師,一個好律師從不輕信別人說的話。他得自己去驗證。以便不出現意外。」

  「你覺得有什麼意料之外的嗎?」凱特問。

  「只有一樣。」

  「噢?什麼?」凱特期待地問。

  「你在那種地方居然還能不發瘋。從一個病人跑到另一個病人,各種各樣的疾病,沒有一個是一樣的,」斯考特說。「我對醫生,特別是年輕醫生感到更加尊重了。」

  「嗯,謝謝,」凱特尖刻地說。

  斯考特暗自琢磨:她為什麼不高興?我是在誇她呀。

  為了調整思緒,他問:「你覺得醫院的情形跟你想像中的一樣嗎?」

  「很像。在中學我就自願在醫院幫忙,因此對醫院很瞭解,」凱特說。「當然在我家那邊沒有那麼多的吸毒病人。有一些,但遠不如這裡多。」

  「有沒有過回家鄉做醫生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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