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被審判的女醫生 | 上頁 下頁
五四


  凱特剛要說幾句同情的話,羅茜又說:「我得趕緊走了。上班前我和梅爾要一起喝點咖啡,找點小浪漫。我倆不斷地相互鼓勵,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擁抱凱特一下,說:「別晚了。凡·克裡夫說是九點。多穿點兒,再穿上能走路的鞋。」說罷朝門口走去,又叫道:「噢,對了,千萬別告訴他我把他的長相都猜錯了。」

  凱特·福菜斯特身穿一件暖和的大衣,足蹬一雙結實的棕色旅遊鞋,從西區四街的地鐵站爬上來走到街頭。黃昏時分飄灑下一場春雨,地面仍是濕漉漉的。她沿黝黑的街道朝約定的地點走去。多數紐約人夜間單獨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行走都會潛意識感到某種危險,凱特亦不例外。此外她內心還多著一層擔憂。為什麼凡·克裡夫這麼突然地打電話來?而且留下一份未加解釋的神秘留言?

  她看見克裡夫出現在約會的地點,站在街燈下。他高高的個兒,身材苗條,披一件雙排扣膠布夾雨衣,儼然一個推理小說或電影裡的人物。他也看到了凱特。

  倆人見面後,克裡夫仿佛自言自語地說:

  「裡克。他叫裡克·湯姆斯。」

  「誰?」凱特問。

  「和克勞迪亞同居的,也就是你在葬禮上注意到的那個人。其他兩個人對他的描述同你的描述一模一樣。現在的問題是,你要是再見到他的話,還能不能認出來?」

  「我想沒問題吧。你能讓我再見到他?」凱特問。

  「今天晚上我們就來試試。走吧。」

  他們沿街朝前走去時,凱特說:「留馬尾辮兒。臉色蒼白,極瘦。皮膚發黑。穿牛仔褲。這種裝扮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尤其在紐約的這一片兒。」

  「這事我跟丹·法萊爾談過。」

  「丹·法萊爾?」

  「一位退休警察。律師事務所調查的事都由他管。這事他沒法替我辦,但關於怎麼尋找一個沒地址只有名字和大致模樣的人,他倒是給我出了點主意。」

  「怎麼找?」

  「克勞迪亞吸毒是毫無疑問的了。這說明裡克也吸。實際上謝利·蒙福特認為是他讓克勞迪亞染上的毒癮。法萊爾說如果裡克是個癮君子,那麼給他提供貨源的賣毒者就在他倆居住地區的附近。」

  「在這兒,隨便哪個街角你都能發現販毒的,上城也一樣,」凱特說。「有時夜晚或淩晨我從醫院出來,就看見他們三五一夥地縮在街頭,找人兜售。他們好像不怎麼怕警察。」

  「法萊爾說在他倆住的附近有一個或幾個毒品販子,給裡克·湯姆斯和克勞迪亞提供過毒品。克勞迪亞一死,裡克就沒錢了。他肯定會求認識的毒品販子賒帳。不認識他的人不會賒帳給他。法萊爾說,只要找到借他錢的販子,就能找到裡克。」

  「你覺得可能嗎?」

  「我覺得有道理,」凡·克裡夫說。「我在幾個街區範圍內詢問了所有的毒品販子,當然他們都不承認知道一個叫裡克或湯姆斯的人。他們肯定懷疑我是毒品緝察署的官員。不過他們當中有一個人;他雖也說不認識裡克,可我看出他是撒謊。我們今晚監視的就是此人。但願今晚裡克能露面買毒品。」

  「他要是不買呢?」

  「我們明天晚上再來。還有後天晚上。大後天,」凡·克裡夫堅定地說。

  「他要是老不來呢?」

  「那我們辯辭中最有力的證據就告吹了,」克裡夫鬱悒地說。

  他們來到凡·克裡夫選好的地點。他示意凱特走下三級臺階,下到一座私人住宅前的露天地下室,在那兒他們可以監視站在街頭路燈下一個人的動靜。那人時不時朝街兩頭觀望著,好像怕被人發現似的。然而一輛警車慢慢駛了過去,並沒有停下。

  接著,一連幾次開來幾輛美國和外國的高級賽車,開車的遞給販毒的一些錢,然後收到幾隻小口袋,然後又匆匆把車開走。還有幾次要貨的人單獨或成雙地步行而至,以同樣的方法完成毒品交易。

  每次來者是小夥子,又是獨自一人時,凡·克裡夫就悄聲說:「是他嗎?」

  凱特便使勁盯著年輕人看,直到他從街燈下消失。但每次她都說:「不是。不是他。」

  於是他們又繼續觀察。過了一會兒,凡·克裡夫低聲說:「要是我在法學院上學時,有人跟我說有一天我將在雨濛濛的夜晚蹲在格林威治村監視別人,我肯定會覺得他在說瘋話。其實我本該回到舍南多的。」。

  「舍南多?」

  「我的家鄉。位於賓州的一個小鎮,雖然我的鄰居們從不承認那是個小鎮。不過跟許多附近的特別小的鎮相比,舍南多的確還算大的,人們都去那兒購物,存取錢等。可我很小的時候,就夢想著當個大律師,去紐約。我想來紐約是多數孩子的夢想,希望能征服大城市。肯定是電影和電視看的太多了,才有那種想法。你顯然也有。」

  「這裡的醫學水平是世界一流的,」凱特說。「所以我來這兒學習,沒想到卻——」

  她話沒說完,凡·克裡夫抓住她胳膊,讓她辨認另一個可疑之人,凱特緊盯著那個小青年,直到他從燈光中消失。

  「不是,不是他,」凱特說。「牛仔褲,馬尾辮,面帶菜色,但不是他。」

  他們又繼續觀察。

  「你說你來這兒學習,但沒想到什麼?」凡·克裡夫又提起剛才的話茬兒。「沒想到遭到攻擊?被剝奪了行醫的權力?」

  「有種被出賣,受傷害的感覺,」凱特說。「仿佛遭到了職業強姦。」

  「我理解你的感受,」凡·克裡夫說。

  「你不理解,誰也理解不了,除非你也有切身的感受,」凱特答道。

  「可你知道我的感受嗎?來到一家大律師事務所,人家答應你可以為那些需要幫助卻付不起錢的人適當地提供服務。但你真這樣做時,他們卻轉彎抹腳地說你被解雇了,」凡·克裡夫說,「其實我們倆的共同點很多,沒有太意識到罷了。」

  克裡夫陡地抓住凱特的胳膊。街頭又出現了一個吸毒的。凱特瞪大眼細看,最後又悄聲說:「不是他。」年輕人消失在黑暗中後,凱特說:「我有種可怕的感覺,即使裡克·湯姆斯真的出現,我可能也不會認出來。」

  「別洩氣,」凡·克裡夫說。「你只要看見他,准能認出來。」

  天上飄灑下毛毛細雨。雨絲極細,只能抬頭借著街燈才能覺察出痕跡。

  凱特穿了件花呢大衣,沒穿雨衣。凡·克裡夫解開自己的雙排扣雨衣,遞給她,但被凱特推託開。

  「這件很大,可以遮住兩個人,」克裡夫邊說邊張開雨衣遮在凱特身上。「好多了吧?」

  「好多了,」凱特說。與一個男人靠得如此之近令她感到不自在。雖然他是她的律師,但到底仍十分陌生。

  又開來一輛車,買走了一批貨,車子又開走。從街角走來一個年輕女子。她遞過一張卷著的鈔票,換到幾個小袋子,緊攥在手裡,腳步匆匆地融入細雨飄灑的黑夜中。另一輛車開來停下,開車的伸出手來剛要買毒品,一輛警車從街角突然鑽出來。跑車立即加速開走,車輪在潮濕的街面上一打滑,從停著的一輛車旁擦邊而過。警車也加速追趕而去。毒品販子閃身躲到街溝旁,目睹眼前追趕的一幕。俄頃,他又回到原地,等待著生意。

  凱特和斯考特·凡·克裡夫仍在暗中觀察著。

  「你覺得你會回去嗎?」凱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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