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被審判的女醫生 | 上頁 下頁
五一


  「其實你拒絕作證本身也能說明一定問題,」斯考特說。

  「凡·克裡夫先生,我很忙,」伊夫斯說,迫不及待地想結束談話。

  「是的,那自然,」斯考特說。「謝謝你給我的時間。」

  斯考特·凡·克裡夫剛離開診室,伊夫斯就拿起了電話機。

  「伯克女士,立即替我接通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的電話。」

  須臾,他的電話鈴響起來。伯克女士說:「他接通了,大夫。」

  「克勞德,他剛來過這兒。那個叫凡·克裡夫的年輕律師。」

  「怎麼樣?」施托伊弗桑特問。

  「按照咱們說好的,我什麼也沒說。可我感覺他不是個善主。」

  「不用擔心,威爾弗雷德。他成不了氣候。」

  斯考特·凡·克裡夫離開位於派克大道的伊夫斯醫生診所時,對一件事已經心中有數——伊夫斯心裡有鬼。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是個吸毒者已是無可爭議的事實。現在他所缺的惟有證據而已。

  伊夫斯態度生硬,不願說出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吸毒的習慣,這反而倒驗證了斯考特的疑心。如果熟知克勞迪亞習慣和狀況的伊夫斯拒絕提供任何情況,在克勞迪亞死前一段時間同她接觸的人或許不至於那麼不通情達理。於是斯考特·凡·克裡夫揣上從克勞迪亞醫院病歷上抄下來的她臨死前住過的地址,來到曼哈頓下城的格林威治村,尋找那幢房子。

  房子是一棟紅磚砌就的老樓,位於西區八街以南,它看上去非常古老,像是一百年前一個有錢的商人為自家建造的私人府邸。

  近年來,隨著曼哈頓房租驚人地暴漲以及地皮的緊缺,這種古老寬敞的私人住宅已被分解成單間的公寓,用給那些前來紐約、懷抱征服這座世界第一大城野心的尚名不見經傳的作家、演員及其他青年人。

  進得入口處,斯考特掃了一眼牆上的十二個名字,每個名字旁邊都有一個門鈴。去按寫著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的門鈴估計無濟於事,但試一下也無妨。斯考特按了下去。令他驚訝的是,蜂音器竟響起來,有人同意讓他進入內廳。他走進去,爬上黢黑的樓梯。攀登了兩層後,頭頂上已見天窗,他見上面樓梯扶手上倚著個女人,朝下注視著他。

  女人很瘦,五十來歲光景,黑髮裡已冒出青絲。面對一個按響已死去的房客門鈴的人,她顯然覺得疑惑並十分警覺。

  「幹嗎?」她短短的一句話和聲調透出她內心的疑慮。

  「能問一下你是誰嗎?」斯考特搭訕著開了口。

  「這個問題好像問你才合適,」女人答道。

  這時斯考特已登上三梯,面對著女人。她比他想像的還要高,極瘦,仍是一副滿面狐疑的神情。

  「我叫斯考特·凡·克裡夫——」

  婦人打斷說:「我是班尼迪克特女士。這棟樓房的主人。說實話,我特煩你這種每天翻看訃告尋找空房子的主兒,像盜墳的似的。你應該隨大溜,把你的名字張貼在十幾棟樓房裡,等著別人搬走就完了。這麼鬼鬼祟祟到處尋摸死人,就像……就像……」她思索著確切的字眼兒,沒找著,於是說出個「褻瀆神靈。」又覺得用得不太貼切,便強調說:「對,是褻瀆。」

  「我來這兒不是找房子的,」斯考特對她說。

  「不是?」女人愕然地問。

  「我是個律師,代表——」

  他還沒道出當事人的名字,女人連忙說道:「律師的事我什麼都不曉得,也不曉得財產的事。我只是看看她的房子需不需要來個大掃除,或哪兒上點漆,然後再重新租出去。」

  「我看一下那間房子你不介意吧?」斯考特問。

  「幹嗎用?」女人問。

  「隨便看一眼。我保證什麼也不碰,」斯考特說。

  女人猶豫著說:「如果你只是隨便看看倒也無妨,可裡面什麼也沒有……」說著推開了她身後的一扇門。

  斯考特走進房間後才知道女人講的是實話。裡面立著一個無門的衣櫃,一襲印花布簾子疲軟地拴在衣櫃的一側。除此之外,屋子裡家徒四壁。沒有一件家具,牆上也沒鏡子。空衣櫃裡毫無衣物的蹤影。似乎此處已好久沒有人住過。

  「什麼都沒有,」斯考特喃喃自語。

  「我跟你說什麼來著?沒什麼可看的,」女人說。

  「一般情況下,某人死了——」斯考特開口說。

  女人再次搶白說:「『一般情況下』,但這個女孩可不一般,可憐的姑娘星期天早上死的,星期一下午,還沒等她死的消息公開出去,就來了兩個搬運工。他們有一張法律性的信件,接著就一股腦兒把房間搬了個乾淨。什麼都搬走了,包括他的衣服……」

  女人突然打住。「你說你是律師。他的律師?」

  「不是。不過告訴我『他』是誰?如今在哪兒?」

  「他在這兒住過。同她一起。倆人交一個人的房租。他們從不承認兩人住,怕租金上去。這種事在此處見怪不怪。男的跟著女的住進來,女的跟男的住進來。像是玩音樂椅遊戲。叫音樂床遊戲更準確些。」

  「你知道他是誰嗎?叫什麼?」

  「不知道。他們要是在門鈴或信箱上再寫上一個名字,就得多掏租金。所以從不露姓名。至少他沒露過。但他發覺他們把他的衣服連同女的一起卷走後,可著實發火了。」

  「那兩個搬運工有沒有說誰派他們來的,把東西都搬哪兒去了?」

  「沒說,只給我看了眼法律文件。於是我就讓他們在房間裡任意擺佈了。」

  「那個小夥子的名字你知道嗎?」

  「聽別人叫過。她管他叫裡克。」

  「裡克,」斯考特重複道。「沒聽說過姓什麼?」

  「沒聽說,」女人說。

  「關於他的情況你瞭解嗎?比如他幹什麼工作?有什麼嗜好?」

  「他只有一個『嗜好』,」女人答道,故意把重音放在最後兩個字上。

  「吸毒?」斯考特問。

  「我可不願意嚼舌頭,可我看的出苗頭,」女人說。

  「女的呢?」

  「女的?」女人問。

  「她也吸毒嗎?」

  「我說過,我不喜歡嚼舌頭,」女人說。

  「可你看的出苗頭,」斯考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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