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被審判的女醫生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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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這實在是醫學中令人頗為費解的奧妙。只要遺漏或忽略一個環節,就不可能抓住事情的本質,」凡·克裡夫略有所悟地說。 「正如一個醫生沒掌握全部事實之前不能確診一樣,」凱特說。 凡·克裡夫把黃色筆記本往旁邊一推,起身在他的小辦公室裡踱起步來。倏地,他朝凱特轉過身。 「有一個事實可以使其他細節都變得清晰起來,甚至可使一些失去的環節成為不必要。就是那個懷孕化驗。」 「是的,」凱特憂鬱地表示同意。「那個懷孕化驗。」 「為什麼你的結果是陰性的,而驗屍官卻找到了懷孕的根據?」凡·克裡夫問。 「任何一個醫學化驗都不可能百分之百的正確,」凱特說。 凡·克裡夫邊想邊大聲說:「不久我就得走進法庭或州委員會的聽證會,我的辯辭是:『我的當事人福萊斯特醫生所採取的一切步驟都沒錯,但不準確的化驗結果迷惑了她的診斷,因為任何醫療化驗都不是百分之百的正確。』這個說法不能說服人。」 「我想做B超證實化驗結果,」凱特爭辯說,「但當時沒有能勝任的技師。你必須瞭解我們在急診科工作的條件。馬不停蹄無休止的幹活,擁擠的空間,檢查室短缺,有時只能在走廊裡讓病人躺在擔架上治療。進來的病人接連不斷,醫生的時間永遠不夠,我們對每一個病人都是盡力而為的。」 「福萊斯特大夫,你有沒有意識到你剛才承認了什麼?」凡·克裡夫指責的態度儼然是原告律師。 「承認?」凱特迷惘地問。 「你實際上在說,由於醫院的條件,你沒能很好地治療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 「不對,我對她進行了認真的治療!」凱特反駁說。 「你對她是『盡力而為』,」凡·克裡夫說。「這等於說不是最好的治療,甚至連比較好的治療都夠不上。只是在困難條件下你盡力而為罷了。『困難條件』成為不了無故死亡的藉口。大夫,保險公司能在這場治療不當官司中為你辯護,你該感謝你的幸運星座。」 「可聽證會以及我的前程呢?凡·克裡夫先生,我花了八年學醫,兩年做實習醫生,為行醫生涯做準備,這是我惟一的追求目標。我在中學還是個孩子時,就主動去當地醫院幫忙,夢想著當一名醫生,治病救人。總不能就……我是說,他們總不能……」驀地,凱特又換了一副堅定的口吻,說:「我絕不允許他們毀掉我的前程!」 「我會盡力幫你的,」凡·克裡夫安慰她說。但又坦誠地補了一句:「但我不能許諾,大夫。」 凱特·福萊斯特走進特朗布爾律師事務所時,滿懷希望他們能保護她,不致讓一場官司將她的前程毀於一旦。然而離開時恐懼的心理反而更加劇了。 斯考特·凡·克裡夫目送她離去,內心裡的感受比向她說出來的還要惴惴不安。她面部堅定的表情對他震動很大,透著她一生獻身於醫學的堅韌信念。然而正是這一信念反倒加劇了他的擔憂。 我決不能讓此事上法庭,他暗忖。也決不能讓聽證會開成。肯定能想出什麼辦法,阻止上述兩種可能性的發生。一定有辦法,他暗自對自己說。一定有某種達到滿意結果的辦法,如果運氣好的話。 最後他又不得不承認,面對這樣一個後果嚴重的案子來說,實在不能僅憑運氣,因為它又脆弱又難以琢磨。 當晚他很晚才離開辦公室,仍搜腸刮肚地思索著解決辦法。 有件事他是明白無誤的。他絕對喜歡與一個像凱特·福萊斯特這樣迷人和有信念的年輕女人約會,但並不是以律師的身份。 斯考特·凡·克裡夫住在東區六十街的一棟褐色沙石房子的三層。出租車已開到房子門口,斯考特卻對司機說:「去市立醫院。」 「市立醫院?」司機憤憤地掉過頭來。「那得穿過中央公園,在西區呢。」 「我知道。市立醫院!」 「嘿,老兄,你突然病了還是怎麼著?」司機問。「近處有好多醫院呢。」 「我沒病,好奇。」 「沒病,好奇?」司機不耐煩地學舌,「好吧,好奇先生。乘客永遠是上帝。就算是個瘋子也是上帝,市立醫院。」 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了市立醫院急診科的門口。 「我幾分鐘就出來,能不能等我一下,」斯考特說。 「我說,好奇先生,你最好現在付錢。如果你溜進去,保不准能不能活著出來。尤其是栽在那個女醫生手裡。她的事兒我可聽說過。」 斯考特一時怒起,想回敬他幾句,但卻什麼也沒說。他付了車錢,付小費時比平時少給了點兒,然後走進急診科。 他在前臺等了一會兒,見一位護士正與一位歇斯底里的母親和她生病的孩子周旋。他從護士身邊溜過去,步入走廊。她看見靠牆的擔架車上躺著兩個病人。一個吊著點滴瓶正在輸液,另一個疼痛地扭曲著身體,不住呻吟著。走廊裡嘈雜聲一片,孩子的哭聲、父母用各種語言進行的爭吵聲、護士和醫輔人員索要各種器械的喊叫聲、兩名值夜班醫生的吩咐聲,紛亂刺耳地交織在一起。 他從每一間敞開的檢查和治療室門前走過。每一間裡面都有人。有些病人在等著看病,有些則正接受治療。護士們從每個房間裡出出進進,查看著病人的情況。 等到斯考特·凡·克裡夫被保安托爾森撞上,被強行勒令離開時,他已證實了他當事人對他說的話。夜裡的急診科不亞於一座瘋人院,只不過是有些秩序的瘋人院罷了。多數病人的確得到了良好的治療,或是被送回家,或是安全地轉送到其他科室,這一切似乎是個奇跡。 凱特·福萊斯特醫生並未因袒護自己的行為而誇大其辭。然而即使如此,斯考特·凡·克裡夫仍暫時想不出任何法律上的戰略,以避免打官司或舉行聽證會,從而消除福萊斯特被吊銷從醫執照之虞。 驗屍官宣佈的關於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的解剖報告在其他地方也引起了極大的關注。 第二天上午,特朗布爾—德拉芒德—貝恩斯律師事務所在會議廳召開了一次重要會議。此次會議舉足輕重,所以三位合夥人都出席了,在座的還有卡明斯醫生和市立醫院董事會主席馬科斯·諾頓。斯考特·凡·克裡夫也被邀請參加。 萊昂內爾·特朗布爾以一句簡單、不太有法律味道的話先發了言:「先生們,我們現在可是大難臨頭了。」 「這還用說,」醫院董事會主席諾頓陰沉著臉說。「那個驗屍官的報告簡直是毀滅性的一擊。我的話可不是玩笑。它讓我們措手不及,防不勝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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