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被審判的女醫生 | 上頁 下頁
二七


  「我正站在多數紐約人熟知的醫院——市立醫院——前方。不少人認為它是這座大都市中最有名的醫療機構之一。它擁有第一流和最昂貴的最新設備,醫生也是經過高度篩選的,而且據說都是頂尖極的。然而這家醫生到底有多棒,真的有那麼棒嗎?棒得可以把你的生命或是你子女的生命託付給它嗎?」

  凱特·福萊斯特坐在她不太大的起居室裡,一股無名的怒火逐漸在心中升起。

  在特朗布爾—德魯門德—貝思斯律師事務所的一間辦公室裡,斯考特·凡·克裡夫和萊昂內爾·特朗布爾也在觀看著電視。斯考特的兩眼緊緊盯著熒光屏。特朗布爾則時而看一眼電視畫面,時而瞟一眼斯考特的反應,後者棱角突出的臉上的怒容變得愈發明顯。

  蓋倫特的敘說在繼續著,畫面卻從市立醫院轉換到矗立在華爾街的施托伊弗桑特大廈。鏡頭再次落到站在大廈前的蓋倫特身上。

  「在此前拍攝的一組鏡頭中,我站在曼哈頓大廈林立的一座塔樓前——氣勢不凡的施托伊弗桑特大廈。它是金融世界的一座豐碑。能步入這座有錢有勢的人的領地的可謂寥若晨星,我之所以馬上能走進去,只是為了去見其名字使這座玻璃幕牆大增光彩的人。」

  蓋倫特轉身朝大廈門口走去,畫面切換到一扇裝潢華貴的橡木門上,上面用不銹鋼醒目的刻著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的名字。門按照拍攝指示自動開啟,攝像機隨之而入,這時又傳出蓋倫特的聲音:「現在讓我們面對面地直接與傳奇式的人物、聞名邇遐的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見面。聽一聽一位父親與市立醫院打交道時遇到的悲劇性故事。」

  鏡頭投向坐在一張巨大寫字臺後面的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身上,寫字臺上最顯明的擺設是他女兒的一張照片。房間主人個頭很高,肌肉發達,下巴有力而寬大,他紅潤的臉色透露出他常長時間在水上娛樂消遣,其愛好是駕駛一艘大帆船參加跨洋比賽。他身後是一片玻璃牆,牆外是浩淼的紐約港,那景致有如從直升機裡看上去一樣。施托伊弗桑特的形象和其所處的寬大空間使人強烈地感受到他權勢的威力。

  「施托伊弗桑特先生,」蓋倫特開始提問,「你的女兒克勞迪亞一般是不會被送進一家市立醫院急診科的,是不是?」

  「我想人們會認為施托伊弗桑特家的人生病的話,會有一群收費昂貴的醫生整日整夜地守著。出事的那天夜裡,碰巧我們的家庭醫生離開紐約去參加一個醫療會議了。但這並不能成為我惟一的女兒必遭厄運的藉口。」施托伊弗桑特情緒激昂起來。「你花十九年養大一個孩子,他們卻在一晚上,不到一個晚上就斷送了她的性命。謀殺,簡直是謀殺!」

  「施托伊弗桑特先生,你說這話,是不是指市立醫院的員工有預謀地殺死了你的女兒?」

  「有預謀?不,但我要讓他們負責。他們把我女兒交給一個女醫生處置……一個姓福萊斯特的女醫生,我想她的名字叫……」他佯裝思索了一下,然後似乎想了起來。「對,叫凱特·福萊斯特。如果我記不住她的名字,是因為我想讓她永遠從我的記憶中消失。」

  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輪廓分明的面龐,緊縮的下頷,充滿復仇的灰色眼睛以及坐著的姿態透露出他的仇恨。

  獨處起居室的凱特·福萊斯特聽見此人如此惡毒地攻擊她,氣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同時她感到受到了傷害,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她轉身到電話機旁,查找一張斯考特·凡·克裡夫將其電話號碼寫在上面的紙條。她按鍵時,又被施托伊弗桑特的一通言論打斷。

  「要是連我的女兒在市立醫院都得到這樣的下場,他們是怎麼對待這座城市其他人的就可想而知了,」施托伊弗桑特憤然地說。

  「施托伊弗桑特先生,他們已查出你女兒的死因了嗎?」蓋倫特問。

  「沒有,得等驗屍完了才行,」施托伊弗桑特答道。你簡直想像不出,蓋倫特先生,當一個父親想像著他天真無邪女兒的僵屍裸露地躺在驗屍官的辦公室裡,等待著陌生的手將她切開查找死因,他內心有多麼痛苦和悲傷。人死了還要遭受這樣的摧殘。一想到治療時稍加留意就不會是這樣,就更令人痛心疾首。

  「先生,對事情的原委尚沒掌握更多的情況,你覺得這樣說公平嗎?」蓋倫特激將對方,同時盡力擺出注重事實的模樣。

  「公平?」施托伊弗桑特反駁道。「公平?這件事是不言而喻的。一個十九歲的少女,只是胃部不適,在一個市立醫院治了幾個小時就喪失了生命,今天早上我的律師還對我說法律裡有一句拉丁語,意思是事件本身就能說話,根本不需任何證據。他們說這句話最適合這個治療不當案件。」

  「照你這麼說,先生,你是不是打算提出治療不當的指控?」

  「這是讓這個城市的所有醫院為自己的責任承擔後果的惟一辦法!告他們。讓他們知道失職是要付出代價的。傲慢也一樣。那個年紀輕輕的女人,既失職又傲慢,」施托伊弗桑特憤然地說。

  「你的意思是,也要告她?」蓋倫特問。

  「告她算輕的,」施托伊弗桑特說。

  「先生,我能問問更嚴厲的懲罰是什麼嗎?」蓋倫特問。

  「治療不當官司通常要打上幾年,而我卻要讓它立竿見影!」

  「怎麼講?」蓋倫特問。

  「我要讓那個女人從今以後休想在這個城市、這個州和任何地方行醫!」施托伊弗桑特厲聲說。

  「怎麼才能做到這一點呢?」蓋倫特問。

  「我問過我的律師,將一個無能而危險的醫生從醫療圈子裡攆走需經過什麼步驟?他們說是這樣:先在州衛生署長面前上訴。然後由職業醫學行為辦公室審理整個事情的經過。一旦把所有實據交給他們,我擔保他們會吊銷那個女人的行醫執照。」

  蓋倫特希望再從對方嘴裡引出一條更具新聞價值的信息,便問:「施托伊弗桑特先生,假如你的指控最後被判事實不成立,會不會帶來不利的反響?法律上的反響?」

  「你指打官司?」施托伊弗桑特問。

  「別人告你,說你損壞那個醫生的名譽。根據你眾所周知的財富,很可能會賠上幾百萬美元。」

  施托伊弗桑特輕蔑地哼了一聲:「她有膽子告我?我的律師可以在法庭裡糾纏她一輩子。她那樣對待我的女兒,蔑視我妻子,我非得給她點兒顏色看看!」

  「謝謝,先生,」蓋倫特說,心裡洋洋得意,自信其他幾個電視頻道的對手必將援引他的部分採訪,而且都得打出他的名字。

  採訪一結束,凱特就撥通了斯考特·凡·克裡夫的電話。

  凡·克裡夫正思忖著採訪的效果,因此說話的聲音有些淡然:「喂,哪位——?」

  「是我,凱特·福萊斯特醫生,殺害病人的兇手。」

  「噢,你看電視了,」凡·克裡夫說。

  「是的,我看了。我們該怎麼辦?」

  「什麼也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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