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被審判的女醫生 | 上頁 下頁
二一


  「這個詞聽起來挺自然的,」他說。「我叫斯考特·凡·克裡夫,」他頓住,豁然意識到了什麼似地又說:「——你應該知道我的名字,否則你是不會找到這兒來的。你叫——」

  凱特暗忖,他連我叫什麼都不知道,對我的處境瞭解多少就可想而知了。我應該離開,馬上走!喬治·基普沃思肯定認識紐約的優秀律師,可以幫我推薦。

  不過她決定至少聽完眼前這位受到干擾的年輕人有什麼可說的以後再走。同時她以一個大夫的眼光打量起他來。他體態不胖,顯然很健康。他身上或桌子上都沒有眼鏡。他飲食習慣不良,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便是佐證,不過這也證明他對自己的工作十分盡心盡力。他個頭很高,頭髮偏黑但不是特黑。剛下午兩點半他的臉就需要修了,這說明他起得特早,老早就修了面。他起早的原因或許是為了跑步,難怪他有一副頎長健康的身材。

  她正這樣打量分析著對方,小夥子突然乾脆地說:「好吧!我們這就開始吧!」他把桌上的書籍和筆記本推到一邊,打開抽屜,又拿出一個新的記事本。他猶豫著不知如何稱呼她:「小姐,你是小姐吧?也許你喜歡別人叫你女士?」

  「我喜歡別人叫我『醫生』,」凱特說。「福萊斯特醫生。」

  「好吧,福萊斯特醫生,我們開始吧。」

  凱特認為對方的意思是讓她把如何治療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的過程敘述一遍,於是說:「病人是在夜裡九點半被送進急診科的,她的症狀很不明顯——」

  凡·克裡夫打斷她:「大夫,我說我們開始時,指的是我的工作的開始。」

  「我覺得你要是當我的律師,應該聽聽我對事情的看法,」凱特顯露出幾分不快。

  「我會的,只是時候未到。首先,我感到我有義務向你解釋一下你目前的法律境況。」

  「就我所知,我沒有什麼『法律境況』。」

  「暫時沒有。不過你可以從這個角度考慮一下。我們現在做的有如預防醫學,只不過內容是法律。因為按照這類事情的自然發展,我們肯定會面臨別人指控醫院治療失當。從個人的角度講,針對的就是你。」

  「我以為醫院的保險應該包括了所有醫生,」凱特答道。「要不幹嗎要在一家大醫院工作呢。因為醫生是受到保護的。」

  「受到保護沒錯,」凡·克裡夫說。「但並不意味著有抵抗一切疾病的免疫力。」

  凱特眉頭緊皺,這使年輕的律師察覺到,凱特·福萊斯特就其所處的法律境況而言,可謂是一無所知。

  「大夫,之所以給你委派一位律師的理由是這樣的:如果按我們的預料出現治療失當的指控,醫院就是被告。你也是被告,還有另一位醫生——他叫什麼來著?」

  「你是說布裡斯科?埃裡克·布裡斯科?」凱特問。

  「沒錯,布裡斯科。律師們指控治療失當時,在場的人都是被告,凡與案子有牽連的人都跑不掉。理由是他們不知道陪審團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他們也許由於醫院制定的一些規章制度,把責任推到醫院身上。也許追究當事醫生本人的責任——」

  「這一點你已經說了兩遍了,凡·克裡夫先生,」凱特打斷對方。「倘若治療失當保險保護不了醫生,它還有什麼用呢?」

  「它當然可以保護醫生,但有限度。它可為你支付律師費,在一定範圍內支付判刑中的賠償費。但一旦陪審團判詞中的賠償費超出了保險的數量,餘額就得由醫院和醫生補上。至於最近幾年陪審團的判詞如何,這個就不必由我對你說了。」

  「你的意思是得由我個人負責,我未來的前程……」凱特試圖詮釋對方的話。

  「我認為你應瞭解你將面對的潛在的危險,」凡·克裡夫說,口氣儘量很溫和。

  「是的,」凱特沉吟著說。「是的,我瞭解。」

  「既然如此,你可以從你的角度說說事情的經過了。」

  「我第一次與那個病人接觸大約是週六晚上九點半……」凱特在沒有病人病歷的情況下,開始憑記憶回憶發生的每一個細節。

  凡·克裡夫傾聽著,時不時在黃色記事本上寫上兩筆。凱特每次暫時頓住時都禁不住自問:我剛才說了些什麼他給記了下來?那一點為什麼很重要?我有沒有說出對我不利的描述?

  律師雖然知道她內心的活動,卻依舊敦促著:「往下說,大夫。接著說。」

  她將整個過程敘述了一遍,包括克勞迪亞的症狀、凱特發現的跡象、化驗報告以及病人的反應等。說完後,凡·克裡夫仍舊若有所思地點著頭。

  「凡·克裡夫先生?」凱特提醒對方說話。

  「等我有時間再親自做一番仔細的研究。你簡單地告訴我,病人崩潰之前,你認為最可能是什麼病?」

  「那些籠統的症狀明顯地表明胃腔內有病毒,」凱特說。

  「假如我問六位醫生,拿給他們同樣的症狀——」

  「和跡象,」凱特說。

  「症狀……跡象……有什麼區別?」

  「症狀是病人描述的,跡象是醫生發現和觀察到的。把這兩者加到一起就能做出診斷,」凱特說。

  「謝謝你,大夫。」凱特無從判斷年輕律師說的是謝話還是譏誚。「我再重複一遍:假如我讓六名醫生發誓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拿給他們相同的症狀和你說的跡象,他們將會怎麼看?」

  「肯定跟我的看法一樣,病毒性胃痙攣,」凱特說。

  凡·克裡夫又在黃記事本上寫了幾筆,接著問:「六個人的看法都一致?」

  「如果不是六個,至少五個是,」凱特說。

  「病毒性胃痙攣,」凡·克裡夫沉吟著重複了一遍,將其寫在本上。「布裡斯科也這麼認為?」

  「他沒像我說的這麼全,」凱特說。「可他沒發現其他病因。」

  「比如說?」凡·克裡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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