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被審判的女醫生 | 上頁 下頁
二二


  「那些症狀——噁心、嘔吐、腹瀉,胃疼——可以反映許多病症,如闌尾炎、陰道發炎、懷孕、潰瘍,得有五十多種。確診這樣的病只能做化驗,一項項地排除,直到找出真正的發病原因,」凱特說。

  「不幸地是,你並沒做所有的化驗,」凡·克裡夫說。

  「醫學並不是一門絕對精確的科學,」凱特自衛地反駁道。「每一年隨著新的發現,它都向精確邁近一步,但目前尚不精確,或許這一目標永遠也達不到!」

  「這正是我們的麻煩所在,」凡·克裡夫嚴肅地說。「病人們,以及包括病人在內的陪審員們認為醫學是精確的。一旦出現差錯,出現病人死亡的情況,肯定就是醫生的責任。我們必須以此為出發點進行辯護。我們並非總能打贏官司,但若打敗,代價將十分慘重。我覺得你該認識到這一層。」

  凱特默然地點點頭。

  「我們今天第一次見面就談這些吧,大夫。」

  凱特·福萊斯特茫然地坐在椅子上,對律師的話不知如何作答。

  「傳票一到我立即通知你。不過現在我就得告訴你,此事已成定局,你會成為被告之一,所以要做好準備,」凡·克裡夫說。

  凱特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呃。」凡·克裡夫叫住她,「還得提醒你一句,這可不是個一般意義上的治療失當或失職案子,我們要和施氏打交道。」

  「施氏?」凱特迷惑地問。

  「就是施托伊弗桑特。他不僅會有一流的辦治療失當案子的律師為他打官司,所有的法官、州或城市的官員也都會對他表示同情,助他一臂之力。敢向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說『不』字的人,在紐約市和紐約州裡恐怕絕無僅有。」

  「這倒有可能,但我仍相信事實是我最好的防衛,」凱特毫不示弱地說。

  「小姐,目前你最好的防衛是市立醫院。它的保險公司和我們律師事務所都介入了這樁案子。它們將花鉅資防範自己,這意味著同時也要保護你。要是你單槍匹馬地出面,賠償費你這輩子也還不清。我再跟你聯絡,大夫。」

  當天午後,斯考特·凡·克裡夫向特朗布爾法官彙報了與他的新當事人凱特·福萊斯特醫生的初次接觸後,法官隨即給醫院院長卡明斯打去了電話。

  「哈維,」年長的律師說,「跟你說一聲進展情況,我們一位年輕合夥人凡,克裡夫與你們的福萊斯特醫生見了面。首次相互認識的接觸,進展順利。」

  「我料到會很順利的,」卡明斯說。

  「不過,」特朗布爾緊接著說,「目前的形勢使我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特朗布爾的開場白令卡明斯有些惴惴不安,因為像他這樣有地位和忙碌的大律師是不會就一般瑣事親自打電話的,於是卡明斯問:「新想法?什麼想法?」

  「你們醫院制定的防止差錯政策我十分擁護,鑒於這一政策的規定,同時出於為這案子的進一步發展做準備的考慮,暫時限制一下福萊斯特醫生的行動不失為一個良策。我們打交道的對象畢竟是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

  「限制她的行動?」卡明斯沉吟片刻。「她是個合格的內科大夫,我們所有的醫生……」

  「哈維,遲早我們必須要為醫院的行為做辯解……」

  卡明斯打斷對方說:「就我所知,這家醫院的做法沒什麼可挑剔的,福萊斯特醫生的行為也沒有錯。」

  「沒錯,哈維,不過那是『就我們所知』,」特朗布爾說。

  「我對她百分之百地信任,」卡明斯明確地說。

  「當然,」特朗布爾毫不遲疑地表示同意。「信不信由你,對於員工的信任,沒人超得過我。但律師在提出建議之前要把所有可能的因素都考慮進去,尤其是可能會失去幾百萬美元的案子。所以我建議,不,是敦促,你要限制福萊斯特醫生的行動,特別是與治療病人有關的行動。」

  「這個,我不明白……」卡明斯仍想反駁。

  「哈維,做為醫院的法律顧問,我有責任提醒你,鑒於目前的形勢,恪守完全信任員工的原則是個奢侈品,你可能買不起。」

  「我不想採取任何可能有損于福萊斯特醫生業務能力提高的措施,」卡明斯依舊固執己見。

  「我並沒讓你那樣做。只是讓她暫時停止接觸病人。不過不管你採取什麼措施,萬萬不能大張旗鼓。眼下我們最怕的就是敗露名聲。」

  翌日,凱特·福萊斯特比平日起得早,因為她想早點兒趕到醫院,去新的部門報到。小瑪麗亞·桑切斯的模樣又在她腦海中浮起,她處於半昏迷狀態,遍體鱗傷,給凱特留下了揮之不去的印象。她打算順路看一眼那個孩子,瞧瞧她是否有所好轉,抑或比住進來時變得更糟。有些受虐待的孩子送進醫院時早已為時過晚。他們有如凋謝的花朵,只能等待死亡。凱特但願瑪麗亞不致陷入那種悲慘的境地。

  她發現瑪麗亞已交由嬰幼兒神經專家邁克·斯波伯醫生治療。

  凱特與斯波伯沒有過接觸,但後者卻聽說過她,因為她剛一出現在瑪麗亞病房的門口,正在給小女孩做檢查的斯波伯便以讚賞的口吻招呼起她來,儘管他的口氣略帶詼諧。

  「今日能目睹醫學界新崛起的輕量級冠軍,我實感榮幸,」斯波伯說。「下次最好找一位體重跟你一樣的對手較量。」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你面對這可憐孩子的老爸毫無懼色,戈爾丁都對我說了。做得對。這孩子真玄,再挨一次打小命絕對保不住了。」

  「現在怎麼樣了?」凱特緊盯著瑪麗亞問,她看上去似乎只比剛住院時稍微清醒一點。

  斯波伯招手讓凱特走進病房。她走近病床後,斯波伯抓起凱特一隻手,將它放在孩子的臉上。孩子往後一縮,仿佛想躲避。然而凱特柔軟溫暖的手使她漸漸有了反應,伸出手抓住她的食指。雖然孩子的手顯得纖弱無力,卻透出一種需求的渴望。

  「福萊斯特,能不能幫我個忙?」

  「我沒時間。我得去新崗位報到。」

  「就是把她抱起來。你能抱多久算多久,抱在你懷裡,就這麼簡單。我們得開始教育她,並非所有的大人都很惡毒。她應該信任別人。不幸的是,工作人員都忙得不可開交,沒法給她做示範。所以你就抱著她就行。」

  凱特坐在床沿上。她試著要把瑪麗亞抱在懷裡。小瑪麗亞反抗著,但漸漸妥協了,她在凱特懷裡躺了一會兒,似乎偎著她的胸脯感到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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