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被審判的女醫生 | 上頁 下頁
一七


  只有病人被轉到其他科室時,病歷才跟著一起走。譬如轉到特別護理室、外科或心臟監護室。但施托伊弗桑特按照法律要求被抬往了驗屍辦公室。因而病歷不應隨著她的屍體也被拿走。

  凱特不想問別人,但她別無選擇。問過領班護士後、後者解釋說:「噢,那份病歷,今天早晨卡明斯醫生叫人取走了。」

  卡明斯醫生?凱特納罕。負責整個市立醫院的官員為什麼要花時間專門看這份病歷?卡明斯永遠忙於籌集資金,管市、州和聯邦政府拼命地要錢,連各科主任想找他反應問題時他都擠不出時間。我曾聽主任們為此抱怨過多次。為什麼卡明斯偏偏要看這份病歷呢?但倘若病歷真在他手中,我一定要見到他,不管他有多忙。

  當她趕到卡明斯的辦公室時,卻生出種不自在的感覺,因為與她料想的相反,似乎主人正期待著她的到來。她立即被引入院長漂亮寬敞的辦公室,裡面的牆壁都是嵌鑲的,幾排書架上擺滿了大部頭的醫學書籍。她見院長正埋頭仔細審讀病歷,還做著筆記。他頭也不抬地便說:「坐吧,福萊斯特醫生,請坐。」

  卡明斯依舊邊看邊做筆記,凱特只好不安地等待著,極想隔桌看一眼病歷,卻又得假裝什麼也沒看。

  看完後,卡明斯開口了,像是自言自語,但口氣似乎很放鬆。「很好。」他抬眼看向福萊斯特,「我說,福萊斯特——」這是他每次對下屬講話時的開場白,尤其是對年輕的住院醫生和實習醫生。

  「根據發生的情況,你的病歷記錄好像很沒什麼問題,應該說很詳盡。不過還是有一個疑點,從病歷上看,找不出病人應該死亡的原因。不過我相信解剖驗證報告一出來,這個疑點就能澄清。拿到報告後我再找你。」

  「我能不能看一眼病歷?」凱特問。

  「當然可以。但不能拿出我的辦公室。你可以在接待室裡看……」他將病歷遞給她時又說:「病歷寫得很好,可能會對目前的局面有所幫助。」

  雖然卡明斯說的是恭維話,他的眼神卻暗示著將會發生麻煩。凱特接過病歷,朝門口走去。到了門口她收住腳步,回過頭來問:「卡明斯大夫,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調看這份病歷?」

  「哦,」卡明斯說,「我沒告訴你嗎?今天淩晨我接到一個電話。在家裡接到的。」

  「電話?」

  「是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打來的。」

  聽到此話,凱特重新查看病歷的心情更加強烈了。

  她把病歷中的每項記錄又研讀了一遍,包括每一份化驗報告。邊讀邊回憶起她依照病人的情況及化驗結果所採取的措施,同時還回想起每一個治療步驟的原因。那項懷孕化驗雖然結果是陰性,可她仍有進行的必要。實際上,惟一缺少的化驗單是那份毒性化驗。不過它不久也會出來的。

  此刻她對病人的病情及其發展脈絡有了一個更清晰的認識。她甚至還回憶起了因要及時處理其他急診病人而不得不幾次中斷對克勞迪亞的治療。

  離開卡明斯的辦公室時,她心裡感到極大的慰藉。對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的每一步治療步驟,她都能做出解釋和做出辯解。

  她走至小兒科,想看一眼小瑪麗亞的情形。戈爾丁已下班。馬上要接班的是小兒神經病醫生邁克·斯波伯。他將對小瑪麗亞做全面檢查,確定她神經上是否已造成永遠性損傷。

  凱特朝瑪麗亞呆著的房間裡瞥了一眼。小女孩兒正酣睡著,睡得極安詳,仿佛已知道自己如今置身在一個安全的環境之中。

  凱特·福萊斯特離開小瑪麗亞的房間時,樓上的卡明斯院長終於鼓足了勇氣,命令他的秘書要通了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的電話。

  秘書把電話接通後,卡明斯立即以一種深表同情的口吻說:「施托伊弗桑特先生,對於發生在你女兒身上的悲劇,我深表遺憾,市立醫院的全體同仁也表示深切的同情。」

  「我想你們應該表示同情,」施托伊弗桑特冷漠簡短地答道。「可我今早給你打電話並不是聽你說同情的。我想知道昨晚到底出了什麼差錯?而且想立即得到答案。我女兒為什麼會死?」

  施托伊弗桑特直率、犀利的話語更加劇了卡明斯內心原有的恐懼。這位影響力極大的商業鉅子、紐約市政治權力的幕後操縱者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一旦以一種冷冰冰的語調說話時,他心存報復的意圖便已昭然若揭了。

  一定要控制自己挽回局面,卡明斯暗自告誡自己。他再度開口時,採用了職業性的討好姿態,這是他向紐約有錢人募集鉅款時慣用的手法。

  「施托伊弗桑特先生,你今天早晨的電話使我坐立不安,我決定立即查清事情的原委。我剛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仔細查閱了你女兒病歷的所有細節,每一項記錄,每一個所做的化驗,每一項化驗結果,以及負責她的醫生採取的每一個步驟和她要求做的治療措施。其實此刻你女兒的病歷就在我手中。」

  「這些都不用管,卡明斯!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一件事就夠了。誰害死了我的女兒?」

  「施托伊弗桑特先生,我正在向你解釋。誰也沒害死你的女兒。目前連她死亡的原因我們都不知道,只曉得她大出血而死,但出血點不明。」

  「卡明斯,你開的是什麼鬼醫院?一個病人流血而死,竟沒人知道為什麼!」施托伊弗桑特憤然地說。

  「讓我解釋,先生。根據你女兒的病歷,福萊斯特大夫採取了所有辦法……」

  施托伊弗桑特再次打斷他:「福萊斯特大夫是何許人?」

  「負責治療你女兒的就是福萊斯特大夫,」卡明斯解釋道。「你女兒被送進醫院時,她正好在急診科值班。」

  「呃,是的,我妻子對我提起過你的『福萊斯特大夫』。她是個女的,是不是?」施托伊弗桑特問。

  「是的,」卡明斯答道。

  「我看你們之所以雇她是為了遵守聯邦和州政府的那些混蛋規定,什麼你們的雇員中必須得有多少女性,多少黑人,多少西班牙人,是不是?過去這個國家注重的唯有能力,那時的做法有什麼不好?我絕不允許一個女大夫動我家人的一根汗毛!這你明白了吧!」

  哈維·卡明斯感到受到了些侮辱,便反駁施托伊弗桑特說:「施托伊弗桑特先生,我想告訴你,我的醫生隊伍中,凱特·福萊斯特是最出色的年輕醫生之一。你要是看了她大學和醫學院的成績單,便會同意我的說法。紐約市立醫院能招來這樣的人是我們的幸運。如今能掙大錢的私人診所對年輕有為的年輕醫生極具誘惑力,所以雇到福萊斯特這樣的畢業生非常不易。」

  「要是在她害死我女兒之前,某個私人診所把她誘走就好了!」施托伊弗桑特大聲吼道。

  「施托伊弗桑特先生,我想告訴你,福萊斯特大夫的治療並非是你女兒的死因。」

  「卡明斯,我知道你會護著你的下屬的,無論他們是否失職。不過你知道,我和你們董事會的幾個成員關係很近。這事不會到此結束。你的福萊斯特大夫也休想逍遙法外!」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