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巴濟裡奧表兄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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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態莊重、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放回原處。戴著合適極了!她想,要是巴濟裡奧看見了,一定會喜歡。她們很可能會遇到他……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心花怒放:覺得生活、出門,到附體神廟去、想自己的情夫,這一切都那麼歡暢!……她飄然欲仙,在臥室裡尋找梳粧檯的鑰匙。 把鑰匙放在哪兒了?也許放在餐廳了吧!去看看。她昏頭昏腦地跑出去,嘴裡哼著歌兒: 朋友們,夜晚迷人…… 啦 啦 啦…… 幾乎和正在掃走廊的儒莉安娜撞了個滿懷。 「儒莉安娜,不要忘了熨明天穿的繡花裙子!」 「是,親愛的夫人,正熨著呢!」 說完,用兇狠的目光望著她的背影: 「唱吧,你這個小潑婦!唱吧,你這條小毒蛇!唱吧,你這個小醉鬼!」 她突然心花怒放,飛快地掃了幾下,用嘶啞的嗓子唱起來: 「明天,好戲唱完, 人們說…… 如果這是真的,不是謊言…… 她壓低聲音,狠狠唱道: 我將幸福無邊! 第二天下午兩點鐘,塞巴斯蒂昂和朱裡昂到聖彼得·阿爾甘特拉散步。 塞巴斯蒂昂剛才講了與露依莎見面的場面,仿佛從那時候起對她更加尊重了。一開始,他很惱火,真的…… 「可是,你做得對,猛然間聽到那些話,我還有點生氣呢,太莽撞了……」 後來,可憐的露依莎馬上同意了他的意見,表示非常不願意出現這種情況,看樣子很注重名聲,問他該怎麼辦……甚至還流了眼淚。 「我立刻對她說,最好和表兄談談,告訴他出了什麼事……你看怎麼樣?」 「可以。」朱裡昂含糊地說。 他心不在焉地聽著,使勁吸煙。土黃色的臉頰凹陷,成了鐵青色。 「這麼說,你認為我做得對,嗯?」 停了一會兒,他又接著說: 「她是個正經善良的女人。朱裡昂,她非常正派!」 兩個人又沉默不語了。天氣陰沉,看樣子雷雨即將來臨;又黑又厚的濃雲聚集,格拉薩那邊小山頂上已是黑壓壓一片;偶爾一陣風吹過,樹葉瑟瑟發抖。 「現在我總算放心了。」塞巴斯蒂昂概括說,「你不覺得是這樣嗎?」 朱裡昂聳聳肩膀,苦苦一笑。 「夥計,但願我也像你一樣操心!」他說。 接著,他苦澀地談起了他的心事。——一個星期以前,學校有個教師的空缺,他參加了競爭。這是他的救命稻草。他說,要是能抓到這個職位,馬上就名聲大震,顧客盈門,財源不斷……可是,活見鬼!名字算是報上了!……不過,對自己高人一等的信心使他無法安下心來——因為我們畢竟是在葡萄牙,對吧?在這類問題上,科學、研究和天才是一回事,而重要的是後臺!他沒有什麼後臺靠山——而競爭對手——一個不學無術的東西——是一位董事長的侄子,在市政廳有親戚,後臺硬得很!所以,他在認真準備,可是,覺得也必須下手!但是,找誰呢? 「塞巴斯蒂昂,你不認識什麼人嗎?」 塞巴斯蒂昂想起了他的一位表兄,此人是個大胖子,說話甕聲甕氣,是阿連特茹省議會的多數派議員。要是朱裡昂願意,他就去找他說說……可是,常聽說學校的人不靠推薦和私下做手腳……還有,我們不是認識亞卡西奧顧問嗎?…… 「他是個蠢蛋!」朱裡昂說:「一個誇誇其談的傢伙!誰看得起他?你那表兄,行!我看你表兄不錯!需要有個人說說話,活動活動……」因為他非常相信「擔保」在「大人物」們當中的影響,相信只要手腕高強就能讓富人們動心。他帶著一種自豪得近乎威脅的口吻說:「塞巴斯蒂昂,我要讓他們領教領教什麼叫有學識!」 他剛要解釋他的論文的內容,塞巴斯蒂昂打斷了他: 「她來了。」 「誰?」 「露依莎。」 確實,她穿一身黑衣服,獨自一個人在帕塞約外面走著,微微一笑回答了兩個男人的問題,把手輕輕一抬向他們道了聲再見,只是臉稍稍紅了。 塞巴斯蒂昂一動不動,虔誠地目送她走過去: 「這種人看上去就正派!去商店了……多好的姑娘!」 就要初次在「天堂」和巴濟裡奧幽會,她非常緊張,從上午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懼,戴上了一塊很厚的面紗,遇到塞巴斯蒂昂的時候心跳得厲害。不過,同時又有一種複雜而強烈的好奇心推動著她,使她心中因歡樂而輕輕顫抖。她終於要親身感受在愛情小說裡讀過多少次的冒險了!即將試驗一種新形式的愛情,經歷奇特的感受!萬事俱備——神秘的小家、非法的秘密,還有面臨危險心頭的悸動!因為排場比感情更讓她動心;對她來說,那個「家」本身比巴濟裡奧更有趣,更具有吸引力!是個什麼樣的「家」呢?在亞羅依奧一帶,聖巴巴拉廣場前面:模糊地記得那裡有一排舊房子……她更希望去郊外,在一個小莊園裡,綠草蓬鬆,樹木低語,兩個人攜手漫步,四周一片寂靜,充滿詩情畫意,然後,在泉水滴在石頭池塘裡的有節奏的叮咚聲中進入愛情的夢鄉……可是,是在第三層——誰知道裡面怎麼樣呢?她記得保羅·費瓦爾寫的一本小說,主人公是位公爵詩人,他的情婦所在的茅屋裡面用綢緞裱糊,在屋前經過的人看到這破敗的小屋一定會憐憫在其中居住的人如此貧窮——其實誰也不知道裡面的塞夫雷斯花盆裡鮮花盛開,兩個人光著腳踩的是名貴的戈貝林地毯!她瞭解巴濟裡奧的喜好——「天堂」一定和保羅·費瓦爾的小說裡描寫的一樣。 可是,到了卡蒙斯廣場,她發現在帕塞約見過的那個長臉男人正在像個公雞似地一直跟在身後;她立刻上了一輛馬車。在希亞多下車的時候,為能很快把她送到情夫這裡而十分快活,甚至以某種輕蔑的心情看著為庸庸碌碌的生活而奔波的來往行人——她要去度過愛情生活的浪漫時刻;然而,隨著離「天堂」越來越近,她像個不得不在手持劍戟的兩隊威武的衛兵中間走上皇宮臺階的庶民一樣,由於難為情而膽怯、緊張。她想,巴濟裡奧或許正躺在緞子無背沙發上等她到來:她幾乎擔心自己這個沒有經驗的普通小市民說不出高雅的語言,做不出動情的溫存。他大概見識過許多非常美麗、非常富有而且在愛情上極有教養的女人!他一定想讓她乘他用幾百米爾瑞斯包租的馬車前來,說話像小說裡一樣妙趣橫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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