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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塞巴斯蒂昂朝他那邊湊了湊,低聲說:

  「還不是為了我們的朋友?為了『表兄』。」

  接著又補充說:

  「你看見過他嗎?嗯?」

  朱裡昂立刻想起在露依莎客廳裡所受的污辱,臉紅了。但是,他非常自豪,乾巴巴地說:

  「見過。」

  「怎麼樣?」

  「我看像頭蠢驢!」他忍不住大聲說。

  「是個放蕩的傢伙。」塞巴斯蒂昂厭惡地說,「你不覺得是這樣嗎?」

  「我看他像頭蠢驢。」他重複了一遍,「那副模樣,裝腔作勢,目中無人,總是看他那雙襪子,那雙女人穿的可笑的襪子……」

  他酸溜溜地一笑;

  「我竟毫不遮掩地讓他看我的靴子。就是這雙。」他指了指腳上該上油的短靴,「我為這雙靴子感到光榮,是工作的人穿的……」

  在公開場合,他總是炫耀自己的貧窮,而內心卻一直覺得臉上無光。

  他慢慢攪動著檸檬汁:

  「是個蠢才!」

  「你知道他曾是露依莎的戀人嗎?」塞巴斯蒂昂聲音放得很低,仿佛因為透露了如此重要的秘密而膽戰心驚。

  看到朱裡昂詫異的目光,他自己作了回答:

  「是這樣。誰也不知道。連著熱也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瞭解的,幾個月以前吧。確實是這樣。他們本來準備結婚了。後來父親破了產,他去了巴西,從那裡寫信來斷了關係。」

  朱裡昂笑了,把頭靠在牆上:

  「我說塞巴斯蒂昂,這簡直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劇本!你是在講巴爾札克的小說!這簡直就是』羅密歐與朱麗葉』!」

  塞巴斯蒂昂吃驚地看著他。

  「豈有此理!沒法跟你正正經經說話。我說的千真萬確!」他激憤地補充了幾句。

  「說下去,塞巴斯蒂昂,接著說下去!」

  一陣沉默。那個謝頂的傢伙現在出正神地望著因為香煙薰、蒼蠅爬而肮髒不堪的屋頂。那只黏乎乎的又短又粗的手愛憐地梳理著稀疏的頭髮。檯球室裡傳出爭吵聲。

  這時候,塞巴斯蒂昂好像下了決心,突然說:

  「現在他每天都去,進去了就不出來!」

  「你是暗示要出什麼事情嗎?塞巴斯蒂昂!」

  接著,他以近乎興高采烈的語氣說:

  「表兄趴上去?」

  這個詞讓塞巴斯蒂昂很是難堪。

  「喂,朱裡昂!」他態度嚴厲,「不能拿這種事開玩笑!」

  朱裡昂聳了聳肩膀。

  「當然要趴上去!」他激動地說,「你還停留在文明時代呢!當然會!她是個未婚姑娘的時候,跟她熱戀;她結了婚,他又想佔有她!」

  「聲音小些!」塞巴斯蒂昂趕忙說。

  侍者正在打盹,禿頭又在喪氣地讀他的報紙。

  朱裡昂壓低了聲音:

  「塞巴斯蒂昂,事情總是這樣。巴濟裡奧表兄做得對;想尋歡作樂而又不承擔責任。」

  他幾乎把嘴湊到了塞巴斯蒂昂的耳邊:

  「塞巴斯蒂昂,我的朋友,這是免費的呀!免費的!你想像不出這對感情的影響有多大!」

  他笑了,樂得神采飛揚,譏諷、揶揄的話脫口而出:

  「有個丈夫給她衣服,給她鞋子,給她飯吃,為她熨衣服,病了的時候照顧她,她生氣的時候忍氣吞聲;他承擔一切重負,一切煩惱,所有兒女,一切的一切,這你知道……這樣,表兄什麼也不要做,只須來到這裡,敲敲門,發現她靠著丈夫打扮得整潔、漂亮、饞人,並且……」

  他微微一笑,心滿意足地往後一靠,興致盎然地卷起煙來,為有這樁醜聞而喜不自禁。

  「太妙了!」他補充說,「所有的表兄都這麼想。巴濟裡奧是表兄,立刻……你是懂得三段推論法的,塞巴斯蒂昂!夥計,你懂得三段推論法。」他大聲說著,一巴掌打在塞巴斯蒂昂的腿上。

  「活見鬼!」塞巴斯蒂昂低著頭,自言自語。

  但是,他對心中越來越肯定的懷疑感到惱火:

  「不過,你設想,一個善良的姑娘……」

  「我什麼也不用設想!」朱裡昂打斷了他的話。

  「夥計,小聲些!」

  「我什麼也不用設想。」朱裡昂小聲重複說,「我肯定他幹那種事。只是她……」

  他又補充說:

  「既然她是個正派姑娘……」

  「當然正派!」塞巴斯蒂昂喊了一聲,一拳打在石頭桌子上。

  「好了!」朱裡昂拖著長聲說。

  禿頂老頭馬上站起來,但是,看到侍者伏在櫃檯上打哈欠,那兩個人還在攪檸檬汁,他把胳膊肘支在桌面上,朝遠處吐了口痰,扯過報紙,又淒悽楚楚地讀起來。

  塞巴斯蒂昂難過地說:

  「問題不在她,而在鄰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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