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巴濟裡奧表兄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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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既然王國首都都一事無成,」巴濟裡奧靠在沙發背上,拉了拉汗衫袖子,「那裡就更無所事事了!」 看到巴濟裡奧如此親切,露依莎滿心歡喜,笑著說: 「當著顧問的面可別這麼說。他是個裡斯本了不起的崇拜者。」 亞卡西奧躬了身子: 「我生在裡斯本,喜愛裡斯本,尊敬的夫人。」 接著,又誠懇地說: 「但是我承認,它不能與巴黎、倫敦、馬德裡等城市相提並論……」 「當然。」露依莎說。 顧問繼續高談闊論: 「不過,裡斯本也有其獨特的美!據說,它的入海口(我從來沒有到防波堤去過)的景色非常壯觀,可以與康士坦丁堡和那不勒斯比美。值得加雷特和拉馬蒂尼大書特書!足以讓人產生靈感,造就偉大的天才……」 露依莎擔心他繼續引用文學作品或者評論,就打斷了他的話,問他最近在幹些什麼,說星期天到帕塞約去了——她和費裡西達德太太——本指望看到他,結果沒有遇到。 星期天從不去帕塞約——他說。——他承認,那裡非常宜人,但人群擁擠,使他頭暈。他早就注意到——這時,他把口氣放慢,要透露什麼不同凡響的發現——早就注意到許多人聚集在一個地方能使學者們暈眩。另外,他還抱怨健康不佳,工作太重。他正在編纂一本書,常喝法國的維希礦泉水。 「你可以吸煙。」露依莎突然笑著對巴濟裡奧說,「要火柴嗎?」 她親自去取火柴,腳步輕盈,心滿意足。她穿一件淺色衣裙,有點透明,非常新穎。頭髮顯得更加金黃,皮膚也更加細嫩。 巴濟裡奧往後一仰,抽了一口雪茄。 「星期天去帕塞納,不折不扣的愚蠢!」 顧問思考片刻,回答說: 「布裡托先生,我倒不如此認為!」不過,他認為原來確實是比現在更愜意的消遣。「首先,」他直了直身子,非常自信地說,「絕對、絕對替代不了海軍銅管樂隊!」另外,還有價格問題……啊,對這個問題他已研究多時,降低價格有助於下層人麇集……他並非有意對這部分人橫加挑剔……他的自由主張人所共知。「我可以請露依莎夫人作證!」他說。然而,在經過挑選的圈子裡總是件令人高興的事!至於他本人,他從來不去帕塞約。「也許你們不相信,但確實如此:即使放焰火的時候也不去!在那些天,只是隔著欄杆在外面看看。」不是為了節省錢,當然不是!他不是富翁,但完全可以付那筆小小的費用。他擔心的是出現不測!接著他講了一個人的故事——這個人的名字一時想不起來了,一個「起花」穿透了他的頭顱。另外,燃燒的碎片掉在臉上,掉在新外衣上……那再容易不過了!「還是小心為妙。」他滿有把握地作了總結,用折得整整齊齊的印度絲綢手絹擦了擦嘴唇。 他們又談起季節:許多人到辛特拉去了;再說,裡斯本的夏天太乾燥……顧問說,只有在聖·卡洛斯音樂會開始的時候,裡斯本才雄偉,真正雄偉! 「我進來的時候你在彈什麼曲子?」巴濟裡奧問道。 顧問立刻接過話茬: 「既然你們剛才正在討論音樂,你們喜歡誰的……十八年來,我一直是聖·卡洛斯的崇拜者……」 巴濟裡奧打斷了他的話: 「演奏嗎?」 「曾經演奏過,但我不想張揚。年輕的時候喜歡吹笛子。」 接著打了個長輩的手勢; 「年輕人!……露依莎,你剛才彈什麼?新曲子?」 「不!一首名曲,已經很古老了:邁耶貝爾的《漁家女》。我手頭有翻譯過來的歌詞。」 她已經關上玻璃窗,坐到鋼琴前: 「這種曲子,塞巴斯蒂昂彈得才好呢。對吧,顧問?」 「我們的塞巴斯蒂昂,」顧問以權威的口氣說,「可以和塔爾貝格們、李斯特們比美。認識我們的塞巴斯蒂昂嗎?」他問巴濟裡奧。 「不,不認識。」 「一顆珍珠!」 巴濟裡奧撚著唇髭走到鋼琴旁邊。 「你還唱歌嗎?」露依莎笑著問。 「獨自一個人的時候。」 顧問馬上要求他唱一曲。巴濟裡奧笑了。他怕在一位聖·卡洛斯資深的崇拜者面前出醜。 顧問慈父般地鼓勵說: 「勇敢些,布裡托先生,勇敢些!」 於是,露依莎彈起前奏。 巴濟裡奧放開了他男中音豐滿、響亮的歌喉,唱到高音處客廳也隨之顫動。顧問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聚精會神地聽著;皺著眉頭,前額形成一個深溝,似乎是個盡職盡責的評判。閃光的深色夾鼻眼鏡使他因為天氣太熱而發白的禿頂更加顯眼。 巴濟裡奧以深深的傷感唱出了歌曲的很長的頭一句: 我的心, 如無底的大海一樣深沉…… 一個末流詩人勉強譯出了歌詞,刊登在《太太手冊》上。露依莎親手把它抄在樂譜的行間。巴濟裡奧伏在樂譜上,一直撚著唇髭: 大海會憤怒,有風暴, 珍珠卻在海底,杏然無音。 露依莎的大眼睛看著樂譜——偶爾抬起來飛快地朝巴濟裡奧看一下。 最後一個樂句很長,是乞求愛情,巴濟裡奧放開歌喉,乞求之心溢於歌聲之外: 來吧!來吧! 甜蜜的戀人! 讓我們把胸脯貼緊…… 巴濟裡奧的兩隻眼睛盯著她,目光中的欲望太強烈了,使露依莎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琴鍵上的手指也慌亂了。 顧問鼓起掌來。 「了不起的歌喉!」他大聲讚歎,「了不起!」 巴濟裡奧連聲說慚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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