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巴濟裡奧表兄 | 上頁 下頁
一三


  她轉過身,笑了。為什麼不跳呢?年輕的時候她是跳華爾茲的好手。她馬上說出攝政時代在王宮和費爾南多先生跳過的曲子,一首當時很美的華爾茲:《奧菲爾的珍珠》。

  她坐在顧問旁邊的沙發上。由於談話內容正中下懷,她用軟綿綿的口吻低聲對他說:

  「請相信,我覺得你臉色很好。」

  顧問不慌不忙地折上印度絲綢手絹:

  「在炎熱的季節我身體好些。費裡西達德太太呢?」

  「啊,顧問,我簡直成了另一個人。消化也好了,也不曖氣了……簡直成了另一個人。」

  「願上帝保佑你,尊敬的夫人,願上帝保佑你。」顧問慢慢地搓著手說。

  顧問咳嗽了一聲,正要站起身,她又說:

  「但願這祝願出自真心……」

  她紅了臉,黑色衣裙下的背心隨著胸脯的起伏而時松時緊。

  顧問又慢慢靠在沙發上——把手放在膝蓋上:

  「費裡西達德太太,你知道,可以把我看作真誠的朋友……」

  她抬起帶黑眼圈的眼睛望著顧問,眼睛流露出激情和對幸福的乞求:

  「可我,顧問……」

  她深深歎了口氣,用扇子遮住臉。

  顧問漠然地站起身,揚著頭,背著手,走到鋼琴旁邊,向露依莎躬一下身子,問道:

  「露依莎,是第洛爾的歌曲吧?」

  「施特勞斯的華爾茲。」埃爾內斯托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聲說。

  「啊,非常有名,偉大的作曲家!」

  他掏出懷錶。「已經9點了。」他說,「該去整理資料了。」他走到著熱旁邊,一板正經地說:

  「著熱,我的好朋友,再見!當心那個阿連特茹省。氣候惡劣,這個季節傷人。」

  他激動地用力握了握若熱的胳膊。

  費裡西達德太太披上了帶黑鑲邊的外衣。

  「你現在就走嗎,費裡西達德太太?」

  她湊到女友耳邊:

  「現在就走,親愛的,我一直脹肚,吃了飯就這樣,一直這樣……那個人,簡直是塊冰。喂,埃爾內斯托先生,到我那兒去,嗯?」

  「親愛的太太,我會像梭一樣常去!」

  他已經把淺色羊毛外衣穿好,正使勁嘬著那巨大的煙嘴,嘬得兩個臉頰上都出現了兩個小坑,煙嘴上雕著一個維納斯蜷縮在一頭馴順的獅子背上。

  「再見,若熱表兄,身體健康,財源廣進,嗯?再見,《榮譽與激情》上演的時候,我給露依莎表嫂送包廂票來。再見,祝你身體健康!」

  他們正要出門,顧問突然轉過身來,把外衣前擺甩到後面,神氣地扶著銀制手杖頭——手杖頭上是個摩爾人頭像——,一板正經地說:

  「若熱,我都把這事忘了!無論在貝雅還是在埃武拉,你都要去拜訪省長。我告訴為什麼:他們是當地首任公職人員,你應當去造訪,再說,他們對你的科學遠足會非常有用。」

  接著,深深躬身告別:

  「像意大利人所說的那樣,『再會!』」

  塞巴斯蒂昂留下來。為了散散煙氣,露依莎走過去把窗戶打開;月夜晚炎熱、寧靜。

  塞巴斯蒂昂坐在鋼琴前,低著頭,手指緩慢地在琴鍵上彈著。

  他彈得令人敬佩,對音樂的理解非常細膩。當年,他作過一首「默想曲」、兩首華爾茲和一首歌謠:只不過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寫出的練習曲,充滿了懷念的情調,沒有明顯的風格。「頭腦什麼也想不出來。」他常常笑著、輕輕拍著前額謙虛地說,「只能靠手指!……」

  他開始彈一首肖邦的小夜曲。若熱坐在沙發上,緊挨著露依莎。

  「乾糧已經準備好了嗎?」她說。

  「親愛的,帶點餅乾就夠了。我倒是想帶一壺香檳酒。」

  「別忘了,一到那裡就發電報來!」

  「那當然。」

  「15天就回來,嗯?」

  「也許……」

  她把嘴一噘:

  「好吧,要是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

  她朝四周看看:

  「我一個人在家,多孤單!」

  她咬著嘴唇,望著地毯。突然,她對塞巴斯蒂昂說,聲音還有點悲傷:

  「喂,塞巴斯蒂昂,請彈一首西班牙馬拉加樂曲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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