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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04

  復活節來臨了,像只凍兔子,不過床上還是挺暖和。今天又是一個晴天,曙光下香樹裡舍大街一帶上空的雲彩像一座擠滿黑眼睛美女的露天閨房。樹影婆娑,一片青翠,看起來濕潤光潔,好像露水未退,從盧浮宮到明星廣場真像一段鋼琴曲。我有五天不曾碰打字機了,沒有看一眼書,腦子裡什麼也不想——除了想去美國捷運公司,今早九點我就到了那兒,那會兒正開門呢。一點鐘又去了一次,仍沒有消息。到了四點半,我走出旅館,拿定主意在它關門之前再去看一次。剛剛拐過這條街我便同瓦爾特·帕克擦肩而過,他沒有認出我,我也同他無話可說,因此我並沒有叫住他。過後我在杜伊勒利花園歇腳,他的身影又浮現在我眼前。他的腰有一點兒彎,人有些憂鬱,臉上掛著安詳而又含蓄的笑容。我抬頭望望光線柔和的明媚天空,它蒙著一層極淡的色彩,今天並沒有一塊塊烏雲出現,倒像一件古老瓷器露出的微笑。這時,我納悶,納悶這個翻譯了四大卷《藝術史》的人用他衰弱無力的目光審視這個歡樂世界時會作何感想。

  沿著香榭裡舍大街走著,我腦子裡的主意像汗水一樣冒出來。我真該有錢雇得起一個秘書,這樣我散步時便可向她口授,我最精彩的靈感總是當我不坐在打字機前時出現。

  沿著香榭裡舍大街走著,我不斷想著自己真正極佳的健康狀態。老實說,我說的「健康」是指樂觀,不可救藥的樂觀!我的一隻腳仍滯留在十九世紀,跟多數美國人一樣,我也有點兒遲鈍。卡爾卻覺得這種樂觀情緒令人厭惡,他說,「我只要說起要吃飯,你便馬上容光煥發了!」這是實話,只要想到一頓飯——另一頓飯,我就會活躍起來。一頓飯!那意味著吃下去可以踏踏實實繼續幹幾個鐘頭,或許還能使我勃起一回呢。我並不否認我健康,結結實實、牲口般的健康。在我與未來之間形成障礙的唯一的東西就是一餐飯,另一餐飯。

  至於卡爾,他那些天不大對勁,沮喪、神經緊張。他說他病了,我相信他的話,不過並不為此不安。

  我無法令自己不安。老實說,他這副樣子使我哈哈大笑,結果當然得罪了他。每一件事情都使他難受——我的笑聲、我的饑餓,我的固執、我的漫不經心,一切的一切。今天他想自殺,因為他無法再忍受歐洲這個令人討厭的鬼地方,明天他又說要去亞利桑那,「那兒的人們敢於直直地望著你的眼睛。」

  「那就快去!」我說。「幹這個、幹那個都行,你這個狗東西。

  只是別哈出悶悶不樂的氣遮住我健康的眼睛!」

  可事情就是這樣!在歐洲人們習慣於無所事事。你整天不抬屁股坐在那裡埋怨埋怨這個埋怨埋怨那個。你受到了感染,你腐敗了。

  卡爾在骨子裡是個勢利小人,一個有貴族派頭的討厭鬼,他完全生活在一個精神分裂症的世界中。「我恨巴黎!」他抱怨道。

  「這些蠢貨整天只是打牌……瞧瞧他們!還有寫作!把詞兒堆砌我最精彩的靈感總是當我不坐在打字機前時出現。

  沿著香謝裡舍大街走著,我不斷想著自己真正極佳的健康狀態。老實說,我說的「隆康」是指樂觀,不可救藥的樂觀!我的一隻腳仍滯留在十九世紀,跟多數美國人一樣,我也有點兒遲鈍。卡爾卻覺得這種樂觀情緒令人厭惡,他說,「我只要說起要吃飯,你便馬上容光煥發了!」這是實話,只要想到一頓飯——另一頓飯,我就會活躍起來。一頓飯!那意味著吃下去可以踏踏實實繼續幹幾個鐘頭,或許還能使我勃起一回呢。我並不否認我健康,結結實實、牲口般的健康。在我與未來之間形成障礙的唯一的東西就是一餐飯,另一餐飯。

  至於卡爾,他那些天不大對勁,沮喪、神經緊張。他說他病了,我相信他的話,不過並不為此不安。

  我無法令自己不安。老實說,他這副樣子使我哈哈大笑,結果當然得罪了他。每一件事情都使他難受——我的笑聲、我的饑餓,我的固執、我的漫不經心,一切的一切。今天他想自殺,因為他無法再忍受歐洲這個令人討厭的鬼地方,明天他又說要去亞利桑那\「那兒的人們敢於直直地望著你的眼睛。」

  「那就快去/我說。「於這個、幹那個都行,你這個狗東西。

  只是別哈出悶悶不樂的氣遮住我健康的眼睛!」

  可事情就是這樣!在歐洲人們習慣於無所事事。你整天不抬屁股坐在那裡埋怨埋怨這個埋怨埋怨那個。你受到了感染,你腐敗了。

  卡爾在骨子裡是個勢利小人,一個有貴族派頭的討厭鬼,他完全生活在一個精神分裂症的世界中。「我恨巴黎!」他抱怨道。

  「這些蠢貨整天只是打牌……瞧瞧他們!還有寫作!把詞兒堆砌過來,可是卻說不出一句很簡單的話,比如「你這個討厭的傢伙,滾出去」。沒有一個人能聽懂馬洛的法語,連妓女也聽不懂。

  而且,他喝醉酒後說的英語也真夠難懂的。他像一個已養成習慣的老結巴那樣飛濺著唾沫星子胡說八道,語無倫次。「你付錢!」這是他唯一能說清楚的一句話。

  即使馬洛喝昏了頭,一種微妙的自我保護本能必要時總會提醒他。如果他腦子裡對酒錢如何付還有一絲一毫的疑惑,他准會裝一番糊塗,通常的伎倆是假裝看不見東西了。現在卡爾已經瞭解他的全套把戲了,因此馬洛突然用雙手猛拍太陽穴裝醉時,卡爾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腳道,「得了,你這蠢貨!你不用跟我玩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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