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北回歸線 | 上頁 下頁
一三


  這顆心只能被感動一會兒,它本身毫無見解,是一顆又大又軟弱。只能被人打動一會兒的婊子心。無論傑曼為她自個兒闖蕩出的世界是多麼卑微、多麼狹小,她在其中卻如魚得水,而這本身便是一件叫人精神振奮的事情。我倆已經混熟之後,她的夥伴們便揶揄我,說我愛上傑曼了(這是一種她們幾乎無法理解的情形)。我就說,「說得對!說得對!我愛上她了,而且還要愛到底!」當然啦,這是謊話,我不能設想去愛傑曼猶如不能設想愛上一隻蜘蛛一樣。即使我不變心,也不是對傑曼不變心,而是對她兩條大腿間那個毛茸茸的東西不變心,不論何時看到另一個女人,我會馬上想起傑曼,想起她留在我腦海裡的那片火紅的、似乎將永生的小叢林。坐在那間小香煙店的露天座位上看著她幹她的營生使我很開心,我觀察她用對付過我的同樣手段對付別人,她做同樣的鬼臉、玩同樣的把戲。「她在幹她的活兒!」——這就是我的想法,我是以贊許的態度看待她的交易的。後來同克勞德廝混在一起後,我看到她夜複一夜地坐在她的習慣位置上,圓圓的豐滿的小屁股擱在沙發厚絨布墊上。這時我對她的反感油然而生,我認為一個婊子無權像貴婦一樣坐在那兒,扭扭捏捏地等人來找她,與此同時還一直不緊不慢地嚼著巧克力。而傑曼卻是個工作很賣力的妓女,她才不等著你上門找她呢,她出來一把抓住你。我還清楚地記得她襪子上的洞和破爛的鞋子,也記得她怎樣站在酒吧裡,帶著盲目的大膽挑戰態度將一杯烈酒灌下肚,然後又大踏步走出門去。一個賣力的妓女!也許嗅她口中的那股酒氣並非是什麼美差,她口中的氣味由淡咖啡、白蘭地和開胃酒混合而成。她還不時猛灌茴香酒和別的,這些都是她用來暖身、提神和壯膽的,可是它的熱力透過了她的身體,一直熱到兩腿之間那塊女人身上該發熱的地方。熱力隨即在此形成固定循環,使一個男人重新建立信心。她叉開腿躺著呻吟時的樣子倒不錯,即使是為隨便哪個男人呻吟,也是感情的恰當流露。幹那件事的時候她並不心不在焉地盯著天花板瞧,或是數牆紙上有幾隻臭蟲,她把全部心思都用在那件事上,她專講男人趴在女人身上時愛聽的事兒。而克勞德——唉,克勞德幹那件事總有一點扭扭捏捏,同你上床鑽進被窩之後也是這樣。她的這股扭捏勁兒叫人生氣。誰要一個扭扭捏捏的婊子呢?克勞德蹲坐浴盆時居然會要你扭過頭去。

  全錯了!男人欲火中燒時想看一些東西,想看一切,甚至想看女人怎樣撒尿。明白一個女人有腦子是樁很好的事情,不過一個冷冰冰的屍體般的婊子口中的文繪繪的語言是最不適宜在床上說的。傑曼的思路對——她無知、淫蕩,她全心全意地投身於她的工作。她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婊子,這正是她的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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