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包法利夫人 | 上頁 下頁 |
第十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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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聽到一聲碰撞,四條繩子又嘎吱嘎歧地拉了上來。於是,布尼賢拿起勒斯蒂布杜瓦遞給他的鐵鏟;他右手還在灑聖水,左手卻使勁推下了一大鏟土;石頭碰在棺木上,轟隆一聲,仿佛是永不消逝的迴響。 神甫把聖水壺遞給他旁邊的人。站在他旁邊的是奧默先生。他鄭重其事地搖了搖聖水壺,然後遞給夏爾;夏爾跪在土裡,抓起大把的土往墓穴裡扔,一面喊道:「永別了!」他向她送飛吻;他向墓穴爬去,要和她埋葬在一起。 人家把他拉開;他不久也就平靜下來,說不定和大家一樣,模模糊糊地感到一塊石頭下了地,反倒心安理得。 盧奧老爹送葬回來,也平靜地吸起了煙斗;奧默看了,心裡覺得很不順眼。他同時還注意到,比內先主沒來送殯,杜瓦施聽了彌撒就「溜掉了」,公證人的傭人特奧多居然穿了一套藍色的衣服,「仿佛找不到一套送葬的黑衣服似的,這成什麼體統,真是見鬼!」他把這些想法從東傳播到西。大家都惋惜艾瑪的死,尤其是勒合,他也不錯過送葬的機會。 「這個可憐的小女人!她的丈夫多麼痛苦!」 藥劑師接著說: 「要不是我,你知道嗎?他恐怕早就放任自己,走上自殺的道路了!」 「一個這樣好的女人!說來叫人難以相信,我上星期六還在店裡見到她呢!」 「可惜我沒有時間。」奧默說,「不能在她墳上講幾句話。」 回到家裡,夏爾脫掉喪服,盧奧老爹燙了他的藍色罩衣。罩衣是新做的,因為他一路上老用袖子擦眼睛,衣服的顏色掉到臉上。他的眼淚流濕了臉上的塵土,留下了一道道淚痕,把新罩衣也弄髒了。 包法利奶奶和他們在一起。三個人都不說話。到底還是老爹歎了一口氣說: 「你記得嗎,我的朋友,有一回我去托特,你的頭一個媳婦剛去世。那個時候我還可以安慰你!我還有話好說。可是現在……」 於是他啜泣起來,哭得胸脯一起一伏:「啊!這真要我的命,你看!我看到我的女人去世……後來是我的兒子……今天又是我的女兒!」 他要馬上回貝爾托去。說是在這屋子裡睡不著覺。他甚至不想看他的外孫女。 「算了!算了!看到她我更難過。還是你替我吻吻她吧!再見!……你是一個好男子漢!再說,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說時拍拍屁股,「不用擔心!我總會送火雞來的。」 但是等他到了坡上,卻又轉過身子,就像當年在聖·維克多路上和艾瑪分別時一樣。榮鎮的窗戶沐浴在草原上的落日斜暉中,仿佛著了火一般。他把手搭涼棚,擋住耀眼的陽光;他看見前面有一道圍牆,牆內有一堆堆樹木,有如一束束黑花,開放在白石墓碑之間。於是他又繼續趕路,小馬只能小跑,因為它已經跛腳了。 夏爾和他的母親雖然累了,晚上還在一起談了很久。他們談到過去的日子,談到將來。她要搬到榮鎮來住,幫他管家,他們不再分開了。她很機靈,又很疼愛兒子,對於失而復得的母子之情,內心感到非常高興。夜半鐘聲響了。榮鎮象平常一樣,靜悄悄的,夏爾卻睡不著,一直在想艾瑪。 羅多夫為了消磨時間,整天在樹林裡打獵,晚上回家睡大覺;萊昂在城裡也睡得不錯。 這時,偏偏還有一個人睡不著。 在墓地取,在松林間,一個小夥子跪著,哭得傷心,他的胸脯給嗚咽撕碎了,有暗中一起一伏,無窮的悔恨壓在他心上,像月光一樣輕,像黑夜一樣深。柵欄門忽然嘎吱響了。那是勒斯蒂布杜瓦來找他丟在墓地裡的鐵鏟。他認出了朱斯坦在爬牆。 於是心中暗喜,以為抓到了偷他土豆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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