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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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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高山群峰的大斜面,幾乎全都覆蓋著雪。有幾處礫石地露出岩石,遠看象個小黑點。 經阿幸說明,阿馨知道了他們將從靠近北穗高峰的地方迂回著穿過積雪的山谷上去,再從那裡改變方向,走向一個被稱作「重太郎山脊」的礫石地帶,然後筆直登上去,再越過另一個積雪山谷,到達德高山客棧。乍一看,似乎不需要三個小時。 橫穿登山客棧屋後的積雪山谷,走進第一個礫石地以後,每走兩三分鐘,阿幸便停下腳步。可能是由於精神緊張的緣故吧,阿馨一點兒也不覺得累。 「您看,多美。」每停一次步,阿幸就說。 第一次映人她眼簾的白皚皚的穗高山是雄偉的,但並不覺得美。人在大自然之中,太渺小了,而這一感覺正時時刻刻地在加劇著她內心的不安。 第一個礫石地帶,有許多伏松。礫石地盡頭是積雪穀。穿過積雪穀,到達重太郎山脊,這裡岩石重疊。阿馨一絲不苟地重踏著阿幸踏過的岩石跟上去。剛走幾步就氣喘,好在阿幸稍登幾步便歇歇。岩石上長著低矮的嶽樺樹。岩石縫的少量的泥土上的七度灶、桂樹正在抽芽。這是小蒜、藜蘆、黃石南花,那是白山金鳳花、金梅草、猩猩草——阿幸——指點著這些高山小植物的名稱。可是阿馨哪兒有心思去弄清楚那些花的名字呢,她只是匆匆朝著紫色小花、黃色小花掠一眼,只管喘著氣還開腳步。 「您看!那是雷鳥。」阿幸喊叫一聲。 這時候,阿馨才停下步子,朝那邊看了看。一隻半自半黑的小鳥,正在從一個岩石向另一個岩石話也似地飛過去。 「那叫岩雲雀。」當阿幸第二次向她介紹時,她再也不屑一顧了。 走出了重太郎山脊的礫石坡,再次下到積雪穀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多了。 下到雪谷後,阿幸作了長時間的休息。阿馨內心十分焦急,而阿幸卻還不想動。再上去的積雪谷形成急陡坡,萬一滑跌下來不好辦,所以阿幸想讓阿馨多歇歇腳。 阿馨卻並不懼怕積雪穀,可能是滑雪練出來的吧,她善於保持身體的平衡,壓根兒沒有害怕的心理。儘管如此,她還是聽從阿幸的吩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踏著阿幸的腳印行進。 這樣,又越過了另一個積雪穀。當越過第二個積雪谷時,眼前出現了德高山客棧。它那樣子看起來是穩重、結實的。 阿馨在客棧前站住。 「大叔,請您先進去。」她沒有勇氣先進去。 阿幸進去後,馬上又出來說。「魚津先生沒在這兒。」 一刹那間,阿馨感到眼前一黑,好象自己剛才走過的大山坡上的積雪搖晃起來,整個景色都蒙上了一層淡紫色,昏暗又陰森。 阿幸身後,走出了一位昔日久負盛名的登山嚮導——J。他岩石般堅實的身上裹著樸素的衣服,一看就象個山裡人。 「是魚津先生預定要到這兒來的嗎?」J問道。 「是的。」 「什麼時候?」 「他說過,按照預定計劃,昨天早晨,從新溫泉出發,攀登雌瀧、雄攏,然後登上D淺穀,晚上來這裡宿夜。」 說完,她一眼不眨地盯視著J的臉,不放過對方的任何一個細微的感情變化。 J一句話也不說,不知想著什麼,他繃著臉,眼睛直盯著地面上的一點。過了一會兒,他說了聲:「進去再說吧。」 屋裡昏沉沉的。靠門口的泥地當中,放著一張長方形的大桌子,周圍有幾把木椅。這裡已有四五個大學生模樣的人在吸著煙。門右邊有個小賣部,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站在那裡,懶散地翻閱雜誌。賣品不多,櫃檯上雜亂地放著幾副撲克牌。 阿馨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可是心神不定。她跟姑娘要了一杯茶,喝完又走到屋門外。 屋前是一塊場地,場地的一邊是阿馨剛才登過的朝著涸澤方向的斜坡;反方向的另一邊,按說就是魚津要從那裡登上來的飛驒方向的斜坡。 阿馨走到場地邊緣,探視了飛驒方向的斜坡,它和涸澤方向的那一邊不同,不能俯瞰。耳旁傳來了轟轟的呼嘯聲,看風向似乎從下面吹上來,可能在斜坡的中腰出現了龍捲風。 阿馨心緒不寧地諦聽著呼嘯聲。如今她不得不懷疑魚津也許已經發生了什麼問題。 阿馨什麼也不看,只是一味地聽著風嘯聲,場地上沒有風,唯有飛蟬方向的斜坡上不時傳來呼嘯聲。這在阿馨聽起來,活象千百個魔鬼在呼叫、咒駡。 不知站立多久了,阿幸從屋門探出頭來說:「洗澡水燒好了。」 阿馨哪裡還想得到洗澡,可是被他一叫,卻覺得全身冰冷,於是返回了屋裡。 進屋一看,那裡面的場面把阿馨驚呆了。J,學生們,還有阿幸,全都在忙著系釘靴的帶子,或在卷著登山繩,有的把手電筒綁在頭上,做著出發的準備,整個屋子充滿著緊張的氣氛。他們是為搜尋魚津而離開這客棧。 「謝謝你們。」阿馨只簡短地說了一句。除此,她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了。J也好,阿幸也好,學生們也好,話都不多,動作敏捷,做好準備工作就一個個走了出去。 在阿馨看來,眼前的這位阿幸,好象也和剛才給自己帶路的那個阿幸判若兩人。他那瘦削身材鏗鏘有勁,如同鋼筋鐵骨,表情也變得嚴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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