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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方——便,」他懶洋洋地應道。「我,在自己的祖國,還會不好意思見誰呢?」

  薇拉·科爾尼利耶夫娜不知所措了。她感覺到不能對他喝叱,命令他起來,況且他也不聽你的。

  她回頭朝前廳那邊看了一下,那裡白天總是擠滿探望病號和候診的人;3張長椅是供家屬會見病人坐的;而夜裡醫院關門以後,外地來的重病號如果沒地方住,就留在那裡。此時,前廳裡只放著兩張長椅,其中的一張上已經躺著一個老太婆,另一張上被一個系花頭巾的烏茲別克少婦放著一個孩子,她自己坐在旁邊。

  前廳裡倒是允許躺在地板上,可是那裡的地板被踩得很髒。

  而要進到這裡來,必須穿病號服或白大褂才行。

  激拉·科爾尼利耶夫娜又看了看這個粗野的病人,他那瘦削的臉上只有失去生趣的淡漠表情。

  「您在城裡一個熟人也沒有嗎?」

  「沒有。」

  「您沒到旅館去試試嗎?」

  「試過了,」他已經疲於回答了。

  「這兒有5家旅館。」

  「可他們連聽都不願意聽,」他閉上了眼睛,表示談話到此結束。

  「要是早一點就好了!」漢加爾特思索了一會兒說。「我們有些護理員的家可以讓病人過夜,收費也不貴。」

  他依然閉著眼睛躺在那裡。

  「他說哪怕是一個星期也打算躺在這裡!」值班的護理員氣鼓鼓地訴說。『躺著當道!說什麼直到給他床位為止!瞧,你這無賴!起來,別胡鬧!這地方是消過毒的!」護理員逼近他。

  「可為什麼只有兩張長椅?」漢加爾特感到奇怪。「本來好像還有一張。」

  「還有一張被搬到那邊去了,」護理員向玻璃門外指了一下。

  對了,對了,有一張長椅,在這道門外邊——被搬到器械室門外的走廊上了,好讓白天來接受門診照射的病人等候時坐。

  頹拉·科爾尼利耶夫娜吩咐護理員把那道走廊門打開,對病人則說:

  「起來吧,我給您安置個比較合適的地方。」

  他看了她一眼,一時不太相信。然後忍著難耐的疼痛和痛楚的抽動從地上爬起來。看得出,每一個動作和軀幹的轉動都使他感到困難。站起來的時候,他沒把行李袋抓在手裡,而現在要彎腰去取他又疼痛難忍。

  薇拉·科爾尼利耶夫娜輕巧地俯下身去,白淨的手提起他那濕透了的不乾淨的行李袋遞給他。

  「謝謝,」他露出一絲苦笑。「我竟到了什麼地步……」

  他躺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水跡。

  「您淋過雨吧?」她注視著他,愈來愈同情。「那邊走廊裡暖_和,您把大衣脫了。您是不是冷得直抖?發燒嗎?」他的額頭整個被那頂拉得很低、聾拉著兩隻毛皮耳朵的黑色破棉帽蓋住了,所以她的手指不是放到他的額上,而是貼向了他的臉腮。

  一摸就會知道,他發燒了。

  「您通常吃什麼藥呢?」

  他似乎以另外一種眼光看她,不再那麼極其冷淡了。

  「安乃近。」

  「您還有嗎?」

  「沒有。」

  「要不要給您拿點安眠藥來?」

  「如果可以的話。」

  「對了!」她猛然想起。「您把住院許可證拿出來看看!」

  不知他是冷冷一笑,還是僅僅由於疼痛而牽動了嘴唇。

  「沒有那張紙——就得淋雨?」

  他解開軍大衣的鈕子,從露出來的軍裝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住院許可證,果然,是當天上午門診部開的。她看了以後,發現這個病人應歸她管,屬￿放射科的。她拿著許可證轉身去取安眠藥:

  「我馬上就會拿來。您先去躺下吧。」

  「等一等,等一等!」他仿佛醒了過來。「把那張紙還給我!我們瞭解這些手段廣

  「可您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她回過頭來,委屈地問道。「難道您不相信我?」

  他躊躇地看了一眼,沒好氣地說:

  「憑什麼我要相信您?我跟您也沒用同一只飯盆喝過湯….,,

  說完就朝躺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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