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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1943年7月13日 星期二

  最好的小桌

  昨天下午,我征得父親同意去問杜賽爾,是否可以(我說得很客氣)每週兩次從下午四點到五點半使用我們房間裡的桌子。平時我已經每天兩點半到四點趁杜賽爾午睡的時候使用那張桌子,其餘時間房間和桌子對我來說就成了禁區。那間公共房間下午太吵,無法進行學習,再說父親也喜歡坐在書桌旁工作。

  提出這個問題是合情合理的,這只是一句客套話。可這位有學問的杜賽爾先生是怎麼回答的呢?「不行。」直截了當:「不行!」

  我火了,不肯就此罷休,便問他為什麼不行。這下我倒了黴。他馬上就打開了話匣子:「我也要工作。下午我要是不能工作,就再也沒有什麼時間了。我必須完成我的定額,否則我就完全白乾了。你又沒有什麼正經事幹。神話,那又算什麼工作!打毛衣和看書也不是什麼工作!你就別想用這張桌子。」

  我回答說:「杜賽爾先生,我幹的是很正經的事。下午我無法在那裡面好好工作。請你再考慮考慮!」

  說完這些話,受氣的安妮就轉過身去,不理那位飽學的大夫了。我的火大極了,覺得杜賽爾太無禮(他也確實如此!),而自己的態度是很友好的。

  晚上我找到皮姆,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與他商量我下一步怎麼走。因為我不想放棄,寧願自己去解決這個問題。皮姆大概其給講了講我該怎麼做,但勸我過一天再說,因為我還在氣頭上。

  我把最後這個勸告當做耳邊風,晚上洗完盤子後就等候杜賽爾。爸爸坐在隔壁,使我很沉得住氣。

  我說:「杜賽爾先生,也許您認為不值得花費氣力進一步考慮這件事。可是我再次請求您考慮一下。」

  他露出最和藹的微笑說:「這件事已經解決了,不過我始終隨時願意討論這件事。」

  我繼續講,一再被他打斷:「您剛來的時候,我們說好這間房間歸我們兩人合用。要是公平分配的話,就該是上午您用,下午全都歸我。可是我還沒有要求那麼多,而在我看來,一周兩個下午是合理的!」

  聽到此話,杜賽爾跳了起來,好像有人用針刺了他一下。「你在這裡根本沒有資格談什麼公平。你叫我到哪裡去呆著?我倒要問問范丹先生,他是否在閣樓上搭一間小屋,這樣我就可以坐在那裡。我也找不到什麼地方可以安靜地工作。同你在一起,老是叫人生氣。要是你姐姐瑪戈特向我請求——她更有理由這樣做——我就不會拒絕她,可你……」

  接著又是神話、打毛衣等那一套,安妮又受到委屈。但是我並沒有流露出來,讓杜賽爾嘮叨下去:「跟你沒有什麼好說的,你極端自私自利。只要能自己如意,別人都不在話下。這樣的孩子我還從未見過!可是最後我還是不得不順從你的意思,要不以後就會有人說,安妮·弗蘭克考試不及格,是因為杜賽爾先生不肯讓她用桌子。」

  他就這樣滔滔不絕地講下去。我都快聽不下去了。有一刹那我心想:我給他一個大嘴巴,叫他的謊言統統見鬼!接著我又想:要冷靜,這傢伙真不值得你這樣生氣。

  最後他發洩完畢,走出房去,臉上帶著既惱怒又得意的表情,外套口袋塞滿了吃的東西。

  我跑去找父親,把全部經過,或者說,把他沒有聽清楚的講給他聽。皮姆決定當晚就找杜賽爾談談。他去了。他們談了半個多小時。他們先談該不該讓安妮用桌子。爸爸提醒杜賽爾說,他們曾談過此事,當時他依了杜賽爾,因為他不願讓做長輩的在小輩面前顯得理虧,但是爸爸當時就已不認為那樣做有理。杜賽爾說我不應把他說成是個霸佔一切的入侵者。父親斷然加以反駁,因為他親自聽到這次談話,並沒有聽到我說過這種話。就這樣你來我往,爸爸為我的所謂自私和不正經工作辯護,杜賽爾嘟嘟囔囔。

  最後杜賽爾不得不讓步,講好我每週有兩個下午可以不受打擾地工作。杜賽爾十分狼狽,有兩天不理我,可是從五點到五點半仍然霸著桌子。真幼稚,當然囉。

  一個人五十四歲了,還是這麼死板和小心眼兒,這是生來如此,永遠也改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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