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阿馬羅神父的罪惡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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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覺得這倒是對付那傢伙的一個好辦法。光憑他那副從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打量體面人的傲慢勁兒,那傢伙就該受懲罰。阿馬羅臉漲紅了,他想到那天下午在巴羅薩的馬車路上跟他相遇的情景仍感到很氣憤。 「這很清楚!」納塔裡奧大聲說道。「我們為什麼要做教士呢?就是要提高謙卑的人的地位,把那些趾高氣揚的人從他們的寶座上拉下來。」 離開納塔裡奧,阿馬羅又去看望聖母升天會的唐娜·瑪麗亞,她的病情也在日漸好轉。她對他講述了自己的支氣管炎的情況,並歷數了自己最近的罪孽,其中最惡劣的是,在恢復期間,為了使自己稍微消遣一下,她把病床移到了窗b附近,住在前面的木匠曾盯了她幾眼,由於魔鬼的作祟,她沒法把自己從窗口拖開,心中還起了邪念…… 「你沒有在聽我講啊,教區神父先生。」 「怎麼會呢,我親愛的女士!」 他急忙安慰她,打消了她的顧慮。拯救這位老太太的癡呆的靈魂給他帶來的好處超過了全教區其他所有的人給他的好處。 當他回到家裡時,天已經黑了。埃斯科拉斯蒂卡抱怨他回來得太晚,晚飯全都燒焦了。但阿馬羅只喝了一杯葡萄酒,吃了一口米飯,而且是站著就吞了下去,一邊望著窗外,擔心著,夜晚無情地到來了。 當他走進客廳去看路燈是否已經點亮時,副主教來了。他是來講定於第二天上午九點為古埃德斯的兒子舉行洗禮的事兒的。 「要不要我拿盞燈來?」女僕一聽到有客人來,便在裡面喊道。 「不要!」阿馬羅馬上喊了一聲。 他害怕副主教看到自己氣得發青的面色,又怕他在這兒一呆就是一個晚上。 「他們說,前天的《民族報》上有一篇很好的文章,」副主教一本正經地說。 「噢!」阿馬羅說。 他又像往常一樣在臉盆和窗子之間踱起步來,不時停下來敲敲窗玻璃;這時路燈已經點亮了。 房間裡不點燈,阿馬羅又像只籠子裡的野獸一樣不停地走來走去,看到這光景,副主教被觸怒了。他站了起來,帶著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氣說:「也許是我妨礙了你吧。」 「沒有!」 副主教感到滿意,重又坐了下來,把傘夾在兩腿中間。 「現在天黑得越來越早了,」他說。 「是的……」 到最後,阿馬羅絕望了,便說他頭痛得厲害,要去躺下休息了;他的客人提醒他別忘了為他朋友古埃德斯的孩子施洗禮的事,說完便走了。 阿馬羅馬上動身去裡科薩。幸好夜色深沉,天氣溫暖,不過看上去要下雨了。他現在只希望孩子生下來就是死的!這想法使他的心怦怦直跳。這是完全可能的。胡安內拉太太年輕的時候,就有過兩個死胎;而阿梅麗亞最近一個時期來的極度興奮一定對她的身孕有所影響。如果她也死了呢?這個過去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念頭突然使他對那個美麗的姑娘充滿了憐憫和柔情,她是那樣地愛他,而且此刻正為了他在經受肉體上的劇痛,痛得失聲直叫。然而,如果母親和嬰兒都死掉的話,他的罪孽及其惡果就將永遠被埋在黑暗的深淵之中……他就又會成為像他來到萊裡亞以前那樣一個心緒平靜的人,終日忙於自己的教職,過著一種罪惡已被洗刷乾淨,像一頁白紙一樣清白的生活了。 他在路旁那座快要倒坍的小屋前面停了下來,這是那個將要從他手中把孩子接過去的人等候的地方:他不知道等在那兒的是那個男人呢還是卡爾洛塔;一想到也許是那個兩眼充血、閃著凶光的殊儒等在那兒,他便感到一陣恐懼向他襲來。他對著那座黑魆魆的房子大聲喊道:「喂!」 當他聽到卡爾洛塔清晰的聲音回答「我在這兒」時,他感到如釋重負。 「好的,等在那兒吧,卡爾洛塔太太。」 他感到愉快了一些:他覺得如果讓他的孩子偎依在這個乳汁充足的四十歲的女人的懷裡,他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因為她是那樣幹淨利落,精神飽滿。 於是他來到裡科薩,在它的周圍來回走著。整幢房子裡寂靜無聲。那是一個黑暗的十二月的夜晚,漆黑的夜色一層一層地包圍了那幢房子。沒有一絲燈光從阿梅麗亞的房間裡射出來。沒有一片樹葉在沉重的空氣中沙沙作響。迪奧妮西亞也一直沒有出現。 焦急的等待折磨著他。也許會有人路過這兒看到他站在公路上。他曾想到去和卡爾洛塔一起躲在那座快要倒坍的小屋裡,但覺得這想法太荒唐。他沿著果園圍牆慢慢走著,當他轉過身來時,突然看到有燈光從陽臺的玻璃門裡射出來。 他馬上向綠色的小門跑去,小門很快就打開了;迪奧妮西亞一聲不響地把一包東西塞進他懷裡。 「孩子死了嗎?」他問道。 「死了?活的!一個大胖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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