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阿馬羅神父的罪惡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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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你的姐姐就可以到裡科薩去了。」 「這麼說,可憐的姐姐只好一個人去了?」 「不,」阿馬羅得意洋洋地大聲說道。「她可以跟阿梅麗亞一起去!阿梅麗亞將作為她的看護一起去。就她們兩個人去。到了那個從來沒人去的偏僻地方,她們盡可以住在那裡而沒有人懷疑,那姑娘可以在那兒生下她的孩子!你覺得這個計劃怎麼樣?」 大教堂神父坐直了身子,兩眼驚奇地瞪了出來:「老弟,妙極了!」 「這計劃對每個人都合適!你可以洗你的海水浴。胡安內拉太太離得遠遠的,不會知道要發生的事情。你姐姐可以呼吸到那邊的新鮮空氣——阿梅麗亞可以有個理想的地方秘密地把孩子生下來——沒有人會去裡科薩看她們的。唐娜·瑪麗亞也要去維埃拉,還有甘索索兩姐妹。阿梅麗亞的預產期是十一月份,在十二月初以前,你們誰也不會從維埃拉回來的。當我們大家重新團聚時,那姑娘已經生好孩子,不會感到難堪了。」 「咳,阿馬羅,考慮到這是你兩年來第一次想出的主意,應該說它還是很了不起的。」 「蒙你過獎了,老師,謝謝。」 但是還有一大困難,這就是要瞭解唐娜·若塞帕會怎樣看待這一切。嚴峻的唐娜·若塞帕對愛情上的種種軟弱表現是毫不寬恕的,如果可能的話,她一定會要求對那些誤人歧途的姐妹施以中世紀野蠻的懲罰——用炙熱通紅的烙鐵在她們的前額上烙上代表恥辱的字母,當眾鞭打她們,將她們終身幽禁在黑牢裡——現在,竟要去求唐娜·若塞帕來保護一個失足的姑娘! 「我姐姐會像一頭公牛那樣對著你嗷嗷直吼!」大教堂神父說。 「咱們瞧好了,老師,」阿馬羅說著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擺動著他的腿,確信自己在虔誠教徒中的威望可以使他渡過這一難關。「咱們瞧好了。等我給她講幾個故事以後——當我向她指出她在道義上負有保護這姑娘的義務——當我提醒她,在死的時候她將會有一件值得大受稱讚的善行,可以使她不至於兩手空空地走進天堂的大門時——等我把這些跟她談過以後,咱們再瞧好了!」 「也許你會成功,」大教堂神父說。「現在的時機很有利,因為我可憐的姐姐生過這場病以後,腦子還不大好用,言談舉止都像個孩子。」 阿馬羅站起身來,起勁地搓著手說:「好了,現在就動手幹吧,現在就動手幹吧!」 「最好是不要浪費時間,」大教堂神父說,「因為說不定什麼時候這件醜事就會暴露出來。今天上午在她家裡我就聽到利巴尼尼奧對那姑娘說,她的腰身一天天地大起來了。」 「啊,這個流氓,」教區神父喃喃地說。 「不,他倒沒有什麼惡意。不過,姑娘看上去確實是越來越胖了。因為人人都忙於照顧若塞帕,誰也沒去注意她,但是現在他們也許就會注意了。這事兒非同小可,朋友,非同小可呀。」 於是,第二天早晨阿馬羅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大教堂神父說的那樣,去「開導」他的姐姐了。在上樓去見她之前,他先在樓下的書房裡跟大教堂神父討論了他的行動計劃:首先,他要告訴唐娜·若塞帕,大教堂神父對於阿梅麗亞遇到的災難一無所知,而他阿馬羅當然也不是從懺悔中得知這個秘密的,因為他現在還不能把真相揭露出來;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阿梅麗亞和那個引誘了她的有婦之夫向他吐露了這樁私情。(一定得說是一個有婦之夫,因為必須要向老太太證明,不可能讓他們正式結婚,作為補救的辦法。) 大教堂神父不滿意地搔了援頭。「編造得不高明,」他說。「我姐姐知道,到濟貧院路去的沒有什麼結過婚的男人。」 「就說是阿瑟·科塞羅怎麼樣?」阿馬羅厚著臉皮大聲說道。 大教堂神父想到那個家裡有一大群孩子、牙齒已經脫光、長著一對無精打采的綿羊眼的可憐的阿瑟竟被指控犯了強姦少女罪,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選中了他可真不錯! 「這種說法靠不住,朋友,靠不住!換個人,換個人……」 兩個人馬上一起想到了同一個人——費雷拉,布商費雷拉!一個很漂亮的男人,阿梅麗亞很喜歡他。她每次出去總要到他店裡去……在濟貧院路,人們曾對他的厚顏無恥深感憤慨,因為大約在兩年以前,在阿梅麗亞去莫雷納爾的途中,他曾公開地陪著她在馬拉澤斯公路上行走。 「你知道,你不可以直接對我姐姐說是他,只可以暗示。」 阿馬羅趕忙上樓來到老太太的房間裡,這間屋子正好在書房的上面。他在那兒呆了半個小時,這對大教堂神父來說可真是漫長而沉悶的半小時。在這半個小時中,他可以隱約聽到阿馬羅的靴子在上面地板上發出的吱嘎聲和老太太的乾咳聲。在他倒背著雙手,手指中間夾著鼻煙盒,習慣地在書櫥和窗口之間踱步的時候,他一直在想,為了教區神父這次小小的享樂,他還要經受多少煩擾,還要花費多少開支!他要讓那姑娘到農莊上去住四、五個月;以後還要請醫生和助產士,這些費用自然都是他付,另外還要買嬰兒穿的衣服。還有,他們拿這個孩子怎麼辦呢?鎮上已廢除了棄嬰箱。在奧雷姆,濟貧院的院長們因為資金有限,而棄兒的人數多到了令人反感的程度,於是便派了一個人站在棄嬰箱旁邊進行查問,對送嬰兒來的人故意留難;詢問棄嬰的父母的身份,有時還把嬰孩送回去;實際上,當局正狡猾地利用人們對於被發現和其他煩擾的恐懼,與棄嬰過多的現象作著鬥爭。 可憐的大教堂神父發現自己面前有一大堆困難,它們將破壞他的安寧,叫他患上了消化不良。但在內心深處,這位極好的神父並沒有生氣:他對阿馬羅一直懷有老師對學生的那種慈愛;對阿梅麗亞他也有一種半是父愛、半是色欲的感情,近來他更開始模模糊糊地感到,自己對她就像是祖父對孫女一樣遷就。 門開了,教區神父得意洋洋地走了進來。 「奇跡中的奇跡啊,老師!我剛才怎麼對你說來著?」 「她同意了?」 「都同意了。可真費了不少口舌。開始的時候,她動不動就生氣。我對她談到那個有婦之夫——談到姑娘精神錯亂想要自殺——講到如果她不同意幫忙把她藏起來,一定會發生很悲慘的事兒,她對此要負責。我提醒這位好心的女士說,她已經到了風燭殘年,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天主隨時都會來召她前去,如果在她的靈魂上有了這樁罪孽,那就不會有哪位教士願意為她赦免;那她就會可恥地死去!」 「實際上,」大教堂神父贊許地說,「從效果來判斷,你這些話都選得不錯。」 「我只是把真實情況告訴她而已。好了,該你去找胡安內拉太太談話,儘快把她弄到維埃拉去了。」 「還有件事,朋友,你可想過怎樣處置那孩子嗎?」 教區神父無可奈何地搔了搔頭。「哎,老師,這又是一個難題。你簡直想不到這事弄得我有多煩惱。我自然是把孩子交給一個女人去撫養,離開這兒遠遠的。我想到了阿爾科巴薩或者龐巴爾。如果生下來是死的,那就太好了,老師!」 「那天國的唱詩班裡就又多了一名小天使了!」大教堂神父喃喃說道,一邊用力吸了一撮鼻煙。 當天晚上,大教堂神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胡安內拉太太家樓下小客廳裡跟她談去維埃拉的計劃。她一邊聽一邊忙著把榅桲果醬倒在碟子裡,準備等它幹了以後切成一塊塊的,送去給唐娜·若塞帕吃。他一開始就說他打算為她把費雷拉的房子租下來。 「可那房子只有硬紙盒那麼大!」她馬上大聲說道。「我讓阿梅麗亞睡在哪裡呢?」 「這正是我要對你談的。事實是,這一次阿梅麗亞不去維埃拉了。」 「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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