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阿馬羅神父的罪惡 | 上頁 下頁 |
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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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子裡一閃,想像到大教堂神父可能是躲在埃斯格利亞斯大叔家的某個角落裡暗中監視著他。 「我沒有看到,不過這就跟我真的看到了一樣,」大教堂神父聲音顫抖地說。「我都知道了。我剛從那兒來。托托都告訴我了。你和那個姑娘把那個房間關得緊緊的,兩個人一待就是幾個小時。人家甚至聽到床在吱吱嘎嘎地亂響。真是可恥呀!」 教區神父發現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絕望之下決定背水一戰。 「請告訴我,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大教堂神父嘣的一下跳了起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這關係就是:我馬上就要把這件事兒去報告代理主教大人!」 阿馬羅已經氣得臉色發青,他攥緊拳頭朝他撲了上去。 「啊!你這個無恥的惡棍!」 「你敢,你敢?」大教堂神父一邊說著,一邊舉起了雨傘自衛。「你敢對我動武?」 阿馬羅神父控制住自己,用手擦了擦出汗的前額,閉起了眼睛:過了一會兒,他儘量平靜地說道:『聽我說,迪亞斯神父先生。你知道有一次我看到你跟胡安內拉太太一起睡在床上嗎?」 「你瞎說!」大教堂神父吼了起來。 「我看到你們的,我看到你們的,」阿馬羅狂怒地一口咬定說,「有一個晚上我走進房子時看到的。你只穿著一件襯衫,她剛從床上下來,正在扣她的緊身胸衣。我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我現在看著你一樣。你甚至還喊了一聲,『誰?』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在全體教士面前證明,在過去的十年中,你一直在跟胡安內拉太太姘居。這就是你現在的處境。」 大教堂神父由於過分氣憤已經疲憊不堪,聽完這番話以後,就像一頭受盡折磨的公牛一樣,只能聲音微弱地回答說:「你竟變成了這樣一個無賴來對付我呀!」 阿馬羅神父這時已差不多平靜下來,因為他確信自己已經說得大教堂神父啞口無言了,於是便口氣溫和地說道:「為什麼說我是無賴呢?現在就告訴我嘛!在這件事上咱們倆都有罪,情況就是這樣。你聽著,我並不需要收買托托。當我走進那個家時,這一切都是非常自然的。如果你現在要開始跟我談什麼道德,那只會使我發笑。道德是在學校裡,在講道時講的。在生活中,我幹我的,你幹你的,別的人只要有辦法,也另有他們的安排。你老師上了年紀,跟做母親的相好,我年紀輕,把做女兒的弄到手。這事兒壞透了,但有什麼辦法呢?這是人體的本能在起作用,我們只是些凡人。而作為教士,為了我們黑色長袍的榮譽,這一切我們必須在暗中秘密地進行。」 大教堂神父一邊聽著,一邊默默地點著頭,表示完全接受這些真理。在無謂地生了那麼一場氣以後,他已經癱坐進一把椅子裡,讓自己休息一下。他抬起頭來看著阿馬羅說:「可你,老弟,剛一開始做教士就來上這一套了!」 「而你,老師,你已經做了教土還在搞這一套!」 於是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接著,雙方各自表示要收回自己講過的那些唐突無禮的話,一本正經地握了握手。然後他們又交談起來。 剛才使大教堂神父感到惱火的是,阿馬羅的情人竟是胡安內拉太太家的小姑娘。如果是另外一個人,他本來甚至會對這件事兒表示贊許的。但竟是小阿梅麗亞!如果那可憐的母親知道了,她會難受死的。 「但是根本就沒有必要讓她知道!」阿馬羅大聲說道。「咱們倆一定要對這件事兒嚴加保密。那位做母親的完全沒有必要知道,而關於今天你我之間發生的事情,我對那姑娘也將一字不提。一切將維持現狀,就好像世界上從不曾發生過這件事一樣。但是你,老師,必須要當心!在胡安內拉太太面前一個字兒也不能講。現在絕不可背信棄義!」 大教堂神父手按胸口,以一個紳士和教士的名譽,莊嚴發誓說,這件秘密將永遠深埋在他的心中。 他們再次親熱地握了握手。 鐘樓上的鐘敲了三點。大教堂神父用餐的時候到了。 他一邊出去,一邊帶著會意的眼色拍了拍阿馬羅的肩膀說:「啊,你這個魔鬼,你挑選起姑娘來眼力還真不錯。」 「你本來以為我怎麼樣呢——到底怎麼樣呢?開始時不過是逢場作戲——」 「老弟,」大教堂神父故作莊重地說道:「這是人生中唯一值得為之生活的樂趣。」 「對,對,老師,這是生活中唯一算得上做人的樂趣!」 從那天以後,阿馬羅一直過得很快活,精神上完全平靜下來了。在那以前,他有時還會想到,自己辜負了濟貧院路那些人對他的信任和慈愛,未免忘恩負義;但是大教堂神父的默許已經拔掉了他良心上的那根他所謂的「刺」。因為說到底,這家人的家長正是那位可尊敬的紳士——大教堂神父。胡安內拉太太只是個姘婦。現在,有時候,他會帶著一種開玩笑的口氣,把大教堂神父稱作他「親愛的岳父」。 這時又發生了一件事,使他更加高興了:托托的病情突然惡化了。大教堂神父來訪的第二天,她大口大口地吐血;被匆忙請來的卡爾多索大夫說這是奔馬癆,這種病不消幾個禮拜就會送掉她的命。 「這種毛病啊,親愛的朋友們,」他說。「嚓,嚓,嚓。」這是他形容死亡的專門用語。死神的長柄大鐮刀只要這麼麻利地嚓嚓一揮,醫生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他們上午在埃斯格利亞斯大叔家的幽會現在變得清靜了。阿梅麗亞和阿馬羅不必再踮著腳走進來,然後再悄悄地,儘量不讓托托覺察地走到樓上的歡樂窩去了。他們砰砰地把門關上,大聲地說著話,因為他們知道托托已經燒得昏了過去,正睡在被汗水濕透的被單裡。但是阿梅麗亞因為有所顧慮,總不忘記為了托托的康復而說一聲「萬福馬利亞」。一天,她在教堂司事的房間裡脫衣服時,做了一個苦臉,說道:「啊,我覺得,樓下那可憐的東西為了活下去而在拚命掙扎,我們卻在這兒尋歡作樂,真是一種罪孽。」 阿馬羅聳聳肩。他們有什麼辦法呢?說到底,這都是天主的旨意。 阿梅麗亞在所有事情上都是聽從天主的旨意的,所以聽了這話便把襯裙脫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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