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阿馬羅神父的罪惡 | 上頁 下頁 |
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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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教堂神父從椅子裡站起身來,說: 「她們要是能抓住那個人,她們對他也也會這麼幹的。我說這話可不是開玩笑,我姐姐就有這股勁頭。她是個裙釵隊裡的托爾克馬達①。」 ①托爾克馬達:見第六章第八一頁的注解。 「這話不錯,這話不錯,」納塔裡奧表示贊同。 「我可抵擋不住誘惑了,我要去看一看執行處決的情況,」大教堂神父大聲說。「我要親眼去看一看。」 三位神父走到廚房門口。女士們都在那兒,站在火爐前面。熊熊的火光照著她們,把她們身上披著的黑斗篷襯托得輪廓鮮明,顯得十分奇特怪異。魯薩跪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吹火,她們已經用一把大刀子把《全景》的封面割下來;書頁在火中捲曲、變黑、紅光閃閃,在通紅的火舌中飛上了煙囪。別的東西全燒掉了,只剩下那只羊皮手套。她們用火鉗把它往火焰裡推,但白費力氣;它冒出濃煙,變成黑糊糊一團、猙獰可怕的東西,可是就是燒不著。它的頑固不化可把女士們嚇壞了。 「這是因為,他是用右手進行襲擊的!」聖母升天會的唐娜·瑪麗亞滿腔怒火地說。 「吹呀,姑娘,使勁吹呀!」大教堂神父看得很有趣,在門口出主意。 「哎,兄弟,請你不要拿嚴肅的事情取笑!」唐娜·若塞帕大聲說。 「哎,姐姐,我看你是自以為比一個神父更懂得怎樣去燒一樣邪惡的東西吧?你倒很自以為是呢!吹呀,吹呀!」 於是,對大教堂神父的知識十分信賴的甘索索和聖母升天會的唐娜·瑪麗亞跪到地上吹起火來。其餘的人在一旁觀看,默不作聲地微笑著,眼光明亮而冷酷,欣賞著這種取悅於天主的焚書儀式。火堆畢剝作響,火舌跳著、蹦著,好像在跳著輕快、活潑的舞蹈,光榮地發揮著它淨化罪惡的古老功用。最後,在那堆燃燒的木柴上,不論是《全景》、手絹,還是那個被處以「絕罰」的書記員的手套,全都蕩然無存了。 就在這個時候,被革除教籍的若昂·埃杜瓦多正坐在他屋裡的床腳上抽泣著,以淚洗面。他想念著阿梅麗亞,想念著在濟貧院路度過的那些幸福的夜晚,想著他即將前往的城市,想著他必須當掉的衣服,徒然地自問著:為什麼人們會這樣對待他呢?他是這麼一個認認真真做事的人,向來與人為善,而且又那樣愛她。 第十五章 接下去那個禮拜天,大教堂裡將舉行唱彌撒。胡安內拉太太和阿梅麗亞穿過廣場,去邀聖母升天會的唐娜·瑪麗亞。她每逢趕集的日子,或是遇上鎮上很擁擠的時候,從來不單獨出門,唯恐有人會搶她的珠寶,或是破壞她的貞操。 事實上,那天早上廣場上也真是擠滿了川流不息的人群。男人們成群結隊,堵住了人行道;他們神情十分嚴肅,臉刮得非常乾淨,上衣搭在肩膀上。女人們成雙結對一齊走,高高的胸脯上戴滿了金項鍊和雞心金首飾。店鋪裡,夥計們在擺滿了印花布和亞麻布的櫃檯後邊大聲叫賣。在擁擠不堪的酒店裡,男人們鬧哄哄地交談著。沿著市場,在一袋袋的麵粉、一堆堆的瓷器和一籃籃的玉米麵包之間,人們沒完沒了地討價還價談著交易。貨攤前擠滿了人,小小的圓鏡子閃閃發光,念珠成串地掛在外面。賣蛋餅的老太婆站在厚木板櫃檯後面大聲吆喝。鎮上靠乞討為生的乞丐們坐在各自的拐角上,哀聲念叨著天父。 女士們身穿綢衣服,神情嚴肅,正趕去聽彌撒。拱道上擠滿了紳士們。他們穿著僵硬的新開士米西服,抽著價格昂貴的雪茄煙,享受著禮拜天的閒暇。 阿梅麗亞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收稅官的兒子,一個大膽的傢伙,大聲對一群少年說:「啊,她使得我的心怦怦直跳呢!」胡安內拉太太和女兒趕快走過去,拐進郵局路,迎面遇上了利巴厄厄奧。他戴著黑手套,鈕孔裡插了一支石竹花。自從大教堂廣場上那件「瀆聖案」發生之後,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他一看見她們就大聲喊道:「咳,孩子們,那事真叫人厭惡!那個該詛咒的書記員!」他這幾天太忙了,今天早上才抽出時間上教區神父那兒去,向他表示同情和敬佩;那位神聖的人,那位聖徒,當時正在穿衣服,很熱情地接待了他;他看了神父的胳膊,讚美天主,那一拳總算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可惜她們不可能看到他的身體,他身上的肉多麼細嫩啊;還有他那可愛的白皮膚——簡直像是一位天使長的皮膚! 「可是你們會相信嗎,孩子們?他現在非常苦惱哩。」 母女倆驚慌地說:「利巴尼尼奧,出了什麼事啦?」 原來那個叫維森西亞的傭人,已經呻吟了好幾天,那天一早已經因為發燒被送到醫院去了。 「於是那位可憐的聖徒就連一個下人也沒有了,一個人也沒有了!你們能夠想像嗎?今天還不要緊,他要去跟我們的大教堂神父一塊兒吃飯,(我剛才到他那兒也去過了,啊,好一位聖徒啊!)可是明天呢,以後呢?他現在用了維森西亞的妹妹迪奧妮西亞來料理家務,但是,啊呀,孩子們,迪奧妮西亞!我對他說了,迪奧妮西亞也許當個傭人不含糊,可她的名聲太糟糕了!萊裡亞沒有人比她名聲更糟的了。這個迷途的人,從來不跨過教堂門檻的。我能肯定,代理主教先生會親自去訓斥她的!」 兩位女士連忙表示贊同,認為迪奧妮西亞不是教區神父先生雇用的適當人選。(她是個不履行宗教責任的女人,並在名聲不好的劇院裡做過戲子。) 「聽我說,胡安內拉太太,」利巴厄尼奧說,「你知道他最好怎麼樣?好吧,我來告訴你,我已經對他提過這個主意了。那就是,你讓他重新住到你們家裡去。那才是最適合他住的地方,因為你們對他很好,會照料他的衣服,知道他的口味,而且到你們那兒去的都是些道德高尚的人。他既沒有表示贊同也沒有表示反對。可是你們聽我說,我從他臉上看得出來,他是很想去的。胡安內拉太太,你該去跟他說說。」 阿梅麗亞的臉色變得像她戴的印度綢蝴蝶結一樣紅。而胡安內拉太太卻模棱兩可地回答說: 「不行,我不去跟他說。對這些事我顧慮很多。你明白——」 「那就好像你們家裡來了一位聖徒,我的朋友!」利巴尼尼奧熱切地說。「記住這句話!而且這樣可以皆大歡喜。我能肯定,就連我們的天父也會高興的。好,再見了,孩子們,我得趕緊跑到教堂去了。你們也別再耽擱啦,彌撒馬上就要開始了。」 兩位女士走到聖母升天會的唐娜·瑪麗亞家,一路上沒有吭聲。教區神父先生有可能重返濟貧院路,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出乎意外的事情,誰也不願意先開口提起。直到她們在唐娜·瑪麗亞家門前停下來時,胡安內拉太太才一邊拉著門鈴一邊開口說道: 「咳,這話不錯,教區神父先生實在不能把迪奧妮西亞留在他家裡。」 「天哪,那樣就糟糕透了!」 她們把維森西亞生病,迪奧妮西亞去當替工的事兒說給聖母升天會的唐娜·瑪麗亞聽的時候,她也有同樣的見解: 「那樣就糟糕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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