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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第十四章

  現在只剩下若昂·埃杜瓦多一個人了。他立刻搖搖晃晃地朝濟貧院路走去。他走到胡安內拉太太的家門口,小心翼翼地在鞋底下撳滅了紙煙,然後猛地拉響了門鈴。

  魯薩跑下樓來。

  「我想跟阿梅麗亞小姐談談。」

  「太太和小姐都出去了,」魯薩說。她看到若昂先生舉止異常,十分驚訝。

  「你說謊,你喝醉了!」書記員大聲嚷嚷說。

  姑娘嚇壞了,對著他砰地一聲關上了大門。

  若昂·埃杜瓦多走過去靠在前面的牆上,交叉起雙臂呆在那裡,朝房子觀察了一番:窗戶都關著,薄紗窗簾也都放了下來;樓下的陽臺上晾著兩塊大教堂神父吸鼻煙用的手帕。

  他又走到門口,慢吞吞地敲了幾下。接著他又狠狠拉了一下門鈴。沒有人來開門。他生氣地離開了,一路往大教堂走去。

  他走到大教堂前面的廣場上,停下來,皺著眉頭四下裡看了看。廣場上冷冷落落的,看不大到人影;在卡洛斯藥鋪門口,一個男孩手裡牽著他那頭馱著青草的驢子的韁繩坐在臺階上。小雞在四下裡貪婪地啄食;大教堂高大的正門關著,從側面一幢正在修理的房子裡,傳出輕輕的錘打的聲音。

  若昂·埃杜瓦多決定往老楊樹林蔭道走,正在這時西爾韋裡奧神父跟阿馬羅神父從聖器收藏室旁邊的平臺上走了出來。他們一邊講著話,一邊慢慢地走著。

  鐘樓的大鐘剛敲一刻,西爾韋裡奧神父停下來對表。隨後,兩位神父不懷好意地望瞭望法院打開的窗戶:在陰影裡,可以看得到法官先生的身影:他把望遠鏡對準了裁縫特萊斯的房子。兩位神父一邊並肩走下大教堂門口的臺階,一邊談著法官的私情,哈哈大笑——這位法官的私情早已成了傳遍整個萊裡亞的醜聞了。

  就在這當兒,教區神父看見了站定在廣場中央的若昂·埃杜瓦多。他站住腳,想回到大教堂去,免得和若昂·埃杜瓦多打照面。可是他看到門已經關了,只好兩眼盯著地面繼續往前走。在他身邊走著善良的西爾韋裡奧,他正不慌不忙地掏出鼻煙盒來。這時候若昂·埃杜瓦多二話沒說,竄上前來,對準阿馬羅的肩膀就是重重的一拳。

  教區神父嚇了一跳,懦弱地舉起了陽傘。

  「來人哪!」西爾韋裡奧神父大叫著,朝後退了一步,手臂在空中揮舞,「來人哪!」

  從法院門口跑出來一個人,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書記員的上衣領子:

  「你被捕了!」他嚷著,「你被捕了!」

  「來人哪,來人哪!」西爾韋裡奧站在遠處高聲嚷道。

  廣場周圍的窗戶很快打開了。藥鋪掌櫃家的安帕羅神色驚慌,穿著白裙子出現在陽臺上;卡洛斯穿著毛氈拖鞋從實驗室裡跑了出來;法官先生趴在陽臺的欄杆上,拼命揮動著手裡的望遠鏡。

  最後,法院裡的一名文書多明戈斯戴著一副舊得露了線的光潔呢①袖套走了出來,神情非常嚴肅,在警方幫助下,他逮捕了那個臉色發青、毫不抗拒的書記員。

  ①光潔呢:一種棉毛混紡的衣料,表面光潔。

  卡洛斯連忙親自把教區神父先生帶到藥鋪裡,然後,他手忙腳亂地大大折騰了一番,一會兒吩咐人泡杯橙花茶,一會兒又大聲叫他老婆鋪床。他提議檢查一下神父大人的肩膀,因為說不定會有腫塊。

  「謝謝你,沒什麼,」神父說,他臉色非常蒼白。「沒什麼。只不過碰了一下。我只想喝一點兒水。」可是安帕羅覺得來上一杯波爾圖酒①對他更有好處,於是她便跑上樓去拿。可孩子們拖住了她的裙子,讓她絆了一跤。她倒在樓梯上,一面連聲喊著「唉唷」,一面嘴裡還不停地對樓上的僕人解釋,說是有人想要殺害教區神父先生。

  ①波爾圖酒:葡萄牙杜羅河谷出產的一種濃葡萄酒,因從波爾圖港裝運出口,故名。

  這時藥鋪門口已經圍上了一群人,傻頭傻腦地盯著裡面瞧;有一個在大教堂裡幹活的木匠跟大家說,這是一起謀殺案;後面有一個老太婆激動得直往前擠,想要看一看血跡。後來,還是教區神父怕惹出閒話來,於是在他的請求下,卡洛斯神氣活現地走出來宣佈說,他不願意大家在他家門口吵吵鬧鬧。教區神父先生已經好多了。只不過是挨了一拳,讓人用手抓了一下而已。他會負責神父大人的安全的。

  這時候,旁邊的驢子叫了起來,藥鋪掌櫃生氣地轉過身去對那個拉著韁繩的男孩子說:「遇上這樣一場禍事,一場殃及全鎮的禍事,你倒還跟這頭光知道亂叫的畜生賴在這兒,你難道就不害臊?滾開,你這個沒規沒矩的小子,滾開!」

  隨後,他功兩位神父到樓上的客廳裡去,免得讓那班下等人看熱鬧。好心的安帕羅立即端上來兩杯波爾圖酒,一杯給教區神父大人,另外一杯給西爾韋裡奧神父大人——他還驚魂未定,心力交瘁,癱倒在沙發的一角裡。

  「我已經四十五歲了,」他喝幹了最後一滴波爾圖酒之後說,「這還是第一次遇上千架呢。」

  阿馬羅神父這會兒已經鎮定下來,他雖然懦弱不堪,卻裝出一副很勇敢的樣子,跟西爾韋裡奧神父開玩笑說:

  「你把這事看得太嚴重了,兄弟。至於說這是第一次嘛,你也不用假裝天真。大夥兒都知道你上次跟納塔裡奧打架的事。」

  「啊,不錯,」西爾韋裡奧大聲說,「可是那次雙方都是教會中人,我的朋友!」

  安帕羅替教區神父先生又斟上一杯酒的時候,仍然哆嗦得挺厲害,可是她想要知道細節,所有的細節……

  「沒有什麼細節,我親愛的太太,當時我正和我這位同事朝前走——我們正在談天。那傢伙朝我走過來,因為我毫無防備,他就對我肩膀打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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