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阿馬羅神父的罪惡 | 上頁 下頁 |
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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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少金錢,依賴雇主,這是窮人的永久的障礙,僅僅為了幾包紙,他們的計劃就遭到了挫折。想到這一點,他們不禁對社會痛恨起來。 「來一次革命是絕對必要的!」印刷工人斷然說。「把一切都連根拔掉是刻不容緩的,一切,一切!」他在桌子上方大幅度地做了個手勢,表示要有一種徹底的社會平均,要摧毀教堂、宮殿、銀行、兵營以及戈丁尼奧之流的財產。「再來一瓶紅葡萄酒,奧索裡奧大叔!」 可是奧索裡奧大叔卻沒有露面。古斯塔沃使出渾身力氣用刀柄猛敲桌面。後來他氣極了,跑出去走到櫃檯前面,想狠狠地揍那個惡棍的肚皮,他竟然膽敢讓一位公民久等。 他發現奧索裡奧大叔容光煥發,正奴顏婢膝、點頭哈腰地在跟維亞·克拉拉男爵講話。男爵是在選舉前夕到酒館來拉攏他的同胞的。在酒館裡,男爵看上去的確顯得神氣十足,他戴著金絲邊眼鏡,漆皮的靴子在泥巴地上閃閃發光。他聞了刺鼻的煎油味和酒渣氣,咳起嗽來。 古斯塔沃一看到他,連忙謹慎地退回到小房間裡。 「他跟男爵在一起,」他說著,口氣裡暗暗透著敬意。 但是,印刷工人一看見若昂·埃杜瓦多兩手抱頭,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連忙勸他不要灰心失望。沒什麼了不起的!話說回來,他總算逃過了厄運,沒有跟一個信教的人結婚。 「可我永遠不能向那個壞蛋報仇雪恨了!」若昂·埃杜瓦多把盤子往前一推,打斷了他。 「這個你別擔心,報仇雪恨的日於不會遠了,」印刷工人莊嚴地許願 於是,他便悄悄把正在裡斯本籌劃的事情秘密地告訴了他。他聽說,有一個共和黨俱樂部,很多重要人士都是其中的成員——照他看來這一事實就是勝利的最好保證。除此之外,工人們也動起來了!至於他本人——在他低聲說到這一點的時候,幾乎碰到了從桌子對面湊過來的若昂·埃杜瓦多的臉——有人曾建議他參加一個從馬德裡來的西班牙人即將組織的國際支部。他從來沒有見過那個西班牙人,因為他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是化了裝在四處進行活動的。這事兒後來沒有成功,因為那個委員會缺少經費。不過確實有一個人,一個擺肉攤的,答應捐一百塊金幣。另外還有一件事,軍隊也參加了;有一次開會的時候,他看見一個肚皮滾圓的人,他們說此人是個少校,這個人的臉也真像個少校。既然有這一系列跡象,考慮到所有這些因素,他——古斯塔沃認為:要不了幾個月工夫,政府、國王、貴族、資本家、主教,以及所有這一班牛鬼蛇神都會灰飛煙滅! 「到了那時候,我們就成了國王了,我的孩子!戈丁尼奧,努內斯,還有那一幫最下賤的傢伙,我們要把他們全部關進聖弗朗西斯科的地牢裡。我要親自把戈丁尼奧拖走。我們要打斷那些教士的脊樑骨!人民終於也能夠有揚眉吐氣的一天!」 「可是從現在到那時候,還多麼遙遠啊!」若昂·埃杜瓦多歎了一口氣說。他充滿辛酸地想到,等到革命到來的時候,要重新得到他親愛的阿梅麗亞已為時太晚了。 這時候奧索裡奧拿著那瓶紅葡萄酒來了。 「你總算來了啊,你這個貴族!」印刷工人挖苦地說,他盡力想惹他發火。 「我並不屬男爵那個階級,可是他對我很尊重,」奧索裡奧大叔回答說。他那副得意的樣子使他顯得更胖了。 「還不是為了五、六張選票!」 「區裡十八張,還有希望再得到十九張。你們兩位先生還要點別的什麼?不要了?真遺憾!那好,喝吧,喝個痛快吧。」 他拉上簾子走了,撇下那兩位朋友對著滿滿一瓶葡萄酒,一個希望能來一場革命,讓他重新得到他的阿梅麗亞;另一個也希望能來場革命,好讓他把雇主戈丁尼奧打個稀巴爛。 差不多快五點的時候,他們才離開了那個小間。奧索裡奧大叔對他們比較友好,因為他們是受過教育的青年。他正在櫃檯的角落裡津津有味地看他的《大眾集》。他朝他們望了一望,一眼就看出來兩個人都喝醉了,特別是若昂·埃杜瓦多,他帽子耷拉在後腦勺上,抿著嘴,一臉的不高興。奧索裡奧對他不太熟悉,心想:這傢伙酒量不大嘛。可古斯塔沃先生卻像往常一樣,酒過三升之後,興高采烈,容光煥發。這才是個了不起的小夥子!是他付的賬。他趔趄著走上前去,把兩個銀幣重重地往櫃檯上一拍: 「把這個紮在你的舊襪子上吧,酒桶肚皮奧索裡奧!」 「可惜只有兩個,古斯塔沃先生。」 「咳,你這個賊!你以為人民流的汗水,勞動所得的工資,只是用來撐大非利士人①的肚皮的嗎?不過,算帳的日子已經不遠了,能有幸來捅穿他們肚皮的人一定是比比。而我正是那個比比……比比正是我!你說對不對,若昂·埃杜瓦多,誰是比比?」 ①非利士人:原為古代巴勒斯坦西南部的居民,與以色列人為敵。後用以指沒有教養、趣味庸俗的市儈或庸人。 若昂·埃杜瓦多並沒有在聽他說話:他很難看地皺著眉頭,用猜疑的目光望著一個醉漢。這個醉漢坐在牆根的桌子旁邊,面對著一升裝的空酒瓶,手掌托著下巴,嘴裡叼著煙斗,吃驚地望著這兩個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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