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阿馬羅神父的罪惡 | 上頁 下頁
六二


  奧索裡奧大叔對於印刷工人愛用的這句口頭撣已經聽慣了,一點沒有生氣;他一向喜歡有問必答,因此便開玩笑地回答說:

  「出賣,我可不這麼說,不過你要是想把我叫作買賣人,那倒還差不離。你先聽聽我的勸告,古斯塔沃先生,你還是先結了婚然後再來談論這些吧。」

  「我告訴你,革命來到的時候,我就會肩上扛著步槍上這兒來,把你拖到軍事委員會去——你這個資本家!」

  「好啊,不過在那之前,除了痛飲,喝得一醉方休之外,可就沒別的事好做了,」奧索裡奧大叔說著,便安詳地走開了。

  「河馬!」印刷工人咕噥著說。

  他就愛和人爭論。於是他又開始說起來,硬說受女人左右的男人在政治上是絕對不能依靠的。

  若昂·埃杜瓦多傷心地笑了笑,這話他雖然不同意,可他並沒吭聲,只在心裡想儘管他愛著阿梅麗亞,他最近兩年卻沒有去作過懺悔。

  「我可以證明我所說的話!」古斯塔沃大叫著說。

  他舉了個例子,他認識的一個自由思想家,為了維持家庭的和睦,聽從了妻子的話,每禮拜五齋戒,而且禮拜天還胳膊底下夾著祈禱書,步行會望彌撒!

  「這是一定要發生的事!我說,你對宗教的看法還算有眼光,可是我預料有一天會看見你穿著一件紅色的長袍,手裡拿著一根蠟燭,跟在舉著耶穌蒙難像的行列中往前走。當小夥子們在酒館裡談天說地的時候,是不用為哲學和無神論付出什麼代價的。可是如果一個人有了個又漂亮。又體貼的老婆,還要在家庭生活中實行這一套,那就成了魔鬼了!即使你現在還沒有放棄自由派的觀點,那你將來一定會不得不放棄,並且對你們家庭的懺悔神父卑躬屈膝!」

  若昂·埃杜瓦多氣得臉都紅了。甚至在他還很幸福、還沒有失去阿梅麗亞的時候,這種責備(其實印刷工人只不過是為了辯論才這樣說的)也會叫他生氣的。更何況現在!他因為在報紙上公開講出了自己對教士們的看法而剛剛失去阿梅麗亞。今天,他心痛欲碎地坐在這兒,生活中的一切歡樂都被剝奪殆盡,這一切恰恰是由於他的自由派的觀點……

  「你竟然對我說這種話,真是太可笑了,」他痛苦地說。

  印刷工人挖苦地說:

  「老兄,不要對我說你是自由事業的殉難者!」

  「你為什麼要折磨我呢,古斯塔沃?」書記員非常惱火地說。「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要是知道,就不會這樣對我說話了。」

  他於是便把那篇通訊文章的來龍去脈細說了一遍——沒有提到他是在爐火中燒時寫了那篇文章,只說這純粹是為了闡明自己的原則。而且,他必須弄清情況:他當時正要娶一位虔誠的姑娘,教士們上她家去比上大教堂聖器收藏室去還要勤快……

  「你有沒有在文章上署名?」古斯塔沃聽了他這番敘述,很吃驚地問。

  「戈丁尼奧博士不肯讓我署名,」書記員說著,微微有些臉紅。

  「於是你把每一個人都得罪了,是不是?」

  「我把他們罵得體無完膚!」

  印刷工人非常興奮,大聲叫喚著再來一瓶紅葡萄酒。

  他興高采烈地把酒杯斟滿,祝若昂·埃杜瓦多身體健康。

  「天哪,我倒真想看看那篇文章。我想把它寄到裡斯本的弟兄們那兒去!那後來又怎麼樣呢?」

  「引起了眾人的公憤。」

  「那些寄生蟲、那班教士們又怎麼樣了呢?」

  「全都劍拔弩張起來了!」

  「可他們怎麼會知道是你寫的呢?」

  若昂·埃杜瓦多聳聳肩膀。阿戈斯蒂尼奧沒有講出去。他疑心是戈丁尼奧博士的老婆。她從她丈夫那兒知道了文章的來龍去脈,很有可能跑去把這個消息傳進她的懺悔神父——住在特雷紮斯路的西爾韋裡奧神父的豬耳朵裡去了。

  「那個人是不是很胖,看上去有些浮腫?」

  「是的。

  「那個畜生,」印刷工人恨恨地大聲叫道。

  他現在對若昂·埃杜瓦多敬重起來了,因為出他意料之外,若昂·埃杜瓦多竟是一位自由派思想的鬥士。

  「喝吧,朋友,喝吧!」他非常親熱地說著,斟滿了他朋友的酒杯,仿佛自由主義的英勇作為需要特別鼓舞一番似的。

  「那後來又怎麼樣了呢?濟貧院路的人是怎麼說的?」

  他的濃厚的興趣打動了若昂·埃杜瓦多:他一口氣把心裡的話全都掏了出來,甚至還拿出了阿梅麗亞的來信。這信一定是可憐的小姑娘出於對地獄的恐懼,在憤怒的教士們的壓力之下寫出來的……

  「就這樣,古斯塔沃,我成了這一切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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